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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双烈士 硬气千古存

作者:马曙明  来源:临海新闻网  时间:2022年04月22日

  公元1645年,清军在多铎的率领下,兵分亳州、徐州两路,向南推进,保持快速的行军。

  徐州、亳州、盱眙相继失守。

  史可法收兵退保扬州。

  多铎兵直指扬州。

  明军主帅刘泽清、刘良佑以入卫南京为名,率明军主力南逃。

  长江北岸。

  扬州东门。

  城门楼上站着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正在眺望城外,身后有十余位兵士伫立,旁有一青年立在身旁。

  下午申时,零星的雨滴开始飘落,天色渐暗,中年人扭过头来冲青年摆了摆手,示意可以走了。青年上前一步,冲着中年男子躬身开口:“儿子听闻前方战事吃紧,多铎已率10万清军南下,不日将到扬州,扬州已成累卵之地,不可久留,父亲有何打算?”“扬州危在当下,当与军民共赴国难,此时,岂能以家事弃城舍民而去?”中年人平静地摇了摇头。“父亲,清军凶残成性,暴虐屠城,您留在此处凶多吉少。”青年低声说道。“扬州是长江以北的重镇,南京的门户,国难当前,扬州如再失守,江南危矣!现已退无可退,如今只要老夫还一口气在,总不能遂了他愿。”中年人用缓慢但清晰的语气说道。“祖母大人年事已高,近来身体每况愈下,遣儿子前来探望父亲及催问返乡之期,也请父亲同回乡里,这亦是史大人的意思。”青年深揖于地。“史阁部厚义为父感铭肺腑,不过为父不愿离开扬州,国家存亡之际,匹夫有责,上下官员负有守土之责,况为父身为朝廷官员,留守扬州责无旁贷,天色已晚,你早些回去收拾一下,也早些回家乡去吧。”中年人抬了抬手。

  青年听闻,低头无语,自怀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送至中年人面前:“父亲,这是祖母……”中年人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父亲万自珍重。”青年将书信塞于中年人手里,转身欲下楼。“路上小心,代父好生侍候祖母。”中年人言罢并未回头,眼里却蕴藏着泪花!青年闻言回身再拜。中年人挥挥手示意儿子赶紧走,自己却不肯再说话,生怕哽咽起来。

  青年走下门楼,楼外大雨纷飞,一仆人正在雨中等候,见青年下楼,立刻将带来的伞为青年撑上并接过了青年手中的包裹。

  中年人站在高高的城门楼上,看着楼外的风雨,他把信贴身放好,刚才这简单的两句对话,他也是用尽全力才压抑住胸膛中的情感。

  青年名叫杨廷栋,现年21岁,中年人叫杨时熙,是他的父亲。杨时熙(?—1645),《明史》作振熙,字知白,台州临海城西人。明万历三十四年(1606)举人,授遂安教谕。在任建文昌祠,修学宫,常与诸生诗酒论文。后改琼州同知。崇祯十七年(1644),调两淮盐运司同知。为阁部史可法器重,迁两淮盐使都转。杨廷栋是家中长子,此次奉祖母之命前来探望杨时熙。今日刚到扬州,听闻父亲已两日没回家了,就直接找到城楼上来了,旁边的仆人叫杨标,是从家乡跟随而来的。

  扬州城里有一个不大的院子,位于城的东南角,是杨时熙在扬州的住宅。从外面看这个院子和其他官宦人家的院子似乎没什么区别,只是院子里显得空荡萧条。

  杨廷栋回到住处,并未去收拾行囊,而是召唤杨标向前嘱咐道:“你趁天色未晚,可出城至江边,乘船先返回家乡,告知老夫人就说我再留几日,等时局安定后即和父亲一同返家省亲。”杨标道:“这……”杨廷栋挥挥手打断道:“不要多说了,去吧。”杨标无奈道:“知道了少爷,请少爷与老爷保重。”杨标说完拜别而去。

  扬州府衙之中,灯还亮着。此刻的扬州府衙里官职最大的,并不是扬州知府,而是史可法。史可法已是南京兵部尚书总理戎机。即便是深夜,史可法与杨时熙依旧还在忙于公务。

  四月十八日,南明降将李成栋率清兵南下包围扬州城,史可法急令各镇赴援,但均无响应。

  是日城外,南明降将李遇春策马到城下劝降,史可法下令放箭射回。城楼上,史可法望着退去的清军,眉头紧锁,心情沉重。“史大人,各地不断告急,到处无兵可调,即便有些卫所兵,也不过徒充人头而已,毫无战力可言,扬州已成孤城,恐怕也挡不住了。”此时,来到东城城墙上的杨时熙表情凝重地对史可法说。史可法也同样面色凝重道:“而今能拖延一分是一分了,本官已写血书向朝廷告急!”

  四月十九日,明叛将许定国引多铎师至扬州,扬州被各路清军重重围住。

  史可法已下定决心,统率全城军民坚守孤城。扬州城,一更鼓响起,大街小巷再无一人,只有巡逻的兵卒在各处出没。等到二更鼓响,连军营里面也彻底沉寂下来,而官吏军官们则带着对未来的沉重,聚集在史可法的衙门里商议守城的对策。

  四月二十日,此时的扬州,已是准备动员一场全民的战争了,杨时熙带人行走在街巷之间巡查城防,并边走边动员:“所有扬州府的士民们,不论尊卑,不论男女,不论老幼,只要你能动,就都用自己的努力去保卫自己的家园!现在是需要为自己的平安生存拼命的时候!”听罢此言,全城民众也极积响应并行动了起来。

  四月二十一日,由多绎率领的满清精锐骑兵,兵临城下。卯时刚过,清军就在城外来回纵马驱驰,骑兵们骑在战马之上,拉弓搭箭,齐齐射出铺天盖地的箭雨,以弓矢袭击城头的守军。

  杨时熙指挥城头上的炮手,不断地以虎蹲炮等小型火器回击清军。

  清军骑兵仗着人数上的优势,不断拉弓搭箭,袭击城头守军,慢慢地明军开始有士卒出现了伤亡。

  清兵骑兵疯狂放箭,不断牵制着城头的明军,而在牺牲了数千条人命后,清军步卒开始前冲,用沙袋将城前的壕沟填满,觑紧了机会,紧接着无数清军士卒扛着云梯,推着冲车纷纷上前,开始攻城……

  接近午时,杨时熙所守的东门已经打退了清军的多次进攻。双方将士都疲惫不堪,清军暂时退却。

  双方休整了不到半个时辰之后,战火再次燃起。整个战斗过程几乎和午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此时的往来交战其实就是单纯为了消耗,同时也在比拼意志。

  四月二十二日,云梯被竖了起来。云梯上面的铁钩钩住城墙之后,清军士兵们高声呐喊着向上爬去。这时候战场上的声音达到了高潮!鼓号声、铳炮声、呐喊声、惨叫声直冲云霄!杨时熙指挥着明军士兵向下投掷石块、檑木,射箭,向外射击火铳,阻挡攻城的清兵。清兵士卒在惨叫声中,纷纷从云梯上重重地摔落在城下。

  眼看越来越多的云梯搭在了城墙上,并且已经有清兵借着云梯,跳上了城头开始和明军肉搏,杨时熙亲自带人上阵拼搏。弓箭和铅子在空中交错往来,惨叫声此起彼伏!云梯被推倒又被竖起来,血腥的场面一次又一次循环。这时候的人命只是个数字而已,已经没人在乎了!这次进攻持续了大约半天的时间,清军损失惨重,不得不退了下去。扬州,仅靠2万多人再次顶住了8万清军的轮番进攻。相比攻城的敌军,明军在数量上明显处于劣势。

  四月二十三日,子时刚过,斥候的一封军情通报送传到了杨府。杨廷栋接过,匆匆地赶往后堂,见内屋里还亮着灯,就站在门口叫道:“父亲,父亲。”听里面没有人说话,杨廷栋轻轻推门进去,却见杨时熙以手支头,双目似闭非闭,好像是睡着了。杨廷栋见状,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放轻脚步走了过去,把军情通报放置桌上,并找了一件衣服为杨时熙披上。虽说是仲春,但江北的夜间还是有些冷,杨廷栋知道,这一段时间,父亲几乎没有怎么合眼,此刻见父亲睡着了,自然不会去叫醒他,悄悄地退了出来。出来之后,见星月漫天,扬州城中一片寂静,只剩下偶尔的虫鸣之声。

  清晨,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杨时熙的脸上,这光亮似乎让杨时熙很不舒服,支着头的手臂猛地一松,差一点栽倒在桌面之上。猛地惊醒过来,一看桌上军情通报,顿时皱眉喊道:“廷栋。”杨廷栋立即从外面进来,问道:“父亲,您叫我。”“为什么不叫醒我。”杨时熙看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儿子已经进来过了。杨廷栋说道:“儿子见父亲已经数夜未眠了,实在是于心不忍,战事如此,还请父亲保重身体。”杨时熙叹息一声,也不好责怪他,说道:“以后断不可如此。”随即令仆役打一盆冷水,洗了一下脸,满眼血丝,又精神抖擞地开始工作了。

  忽然,外面快马来报:“大人,清军又开始攻城……”杨时熙站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丝毫没有慌乱之色,说道:“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走!去城楼。”……城墙上,战鼓再次擂起!

  四月二十四日,形势危急,史可法用血书告急朝廷,未得回音。南明的各镇兵马已不听史可法调度,从军事上讲,孤城扬州已难有作为。史可法明知守城已不可为,但仍与杨时熙等人决定抗战到底,誓以一死报国。

  夕阳惨红,清军整整鏖战了一日也没有攻克扬州城。一日下来,杨时熙扫视了城墙下,一片狼藉。折断的云梯,砸碎的盾车,沾着血迹的石块,混杂着收不回来的尸体,几乎没一块空地,有的壕沟内甚至已经渗满了血水,黄土也变成了红土。傍晚,天色已暗,清军只好收兵回营,扬州城又得到了暂时的喘息机会。

  四月二十五日,晨,扬州城外,清军摆好了最后决战的阵势,刚刚运到的几十门红夷大炮已各就各位。

  辰时已到,鼓声响起,红夷大炮开始射击。随着炮弹的轰鸣声,弹丸开始不断地轰击在扬州城的东城门上和几处偏城墙体下方的墙面上。半个时辰不到,扬州城东城门就被轰开,东城门两边的城墙也轰然倒塌。随着城墙的塌陷,雨点般的砖头、碎石和夯土块落在地上!整整3丈多宽的一段城墙彻底倒塌了!站在城墙上的人惨叫着跟着墙体一起滑落下去,然后被掩埋在砖石堆中,再也没了声息!紧接着,被轰击的城墙区域就露出宽达两丈的巨大豁口,城外的士兵们借着同伴的掩护,开始爬上了缺口,双方就在凌乱的砖石堆上展开了厮杀!

  城墙往往就是守城者心里的一道标杆!如果城墙在,大家这口气在,就总能守得住!如果城墙塌了,人的心也就垮了,也就失去了心理的支撑!城破,大队清兵开始涌入。顿时,扬州城,哭喊之声、炮火之声以及熊熊大火燃烧的声音,夹杂在一起。

  城楼上,满身伤痕的杨时熙已疲惫不堪,城门失守,眼看着清军开始不断地涌入,城下的呐喊声在不断地刺痛着杨时熙。他知道大势已去,自己的生命也已到了尽头,长叹一声道:“终究是天不佑我大明!”最后望了一眼鲜血肆意流淌的战场,转身走进楼内……

  杨廷栋随兵卒也退至城门楼上,前来寻找杨时熙,当冲进楼内,却见父亲已自缢身亡,呆了一呆,踉踉跄跄上前放下杨时熙的身体,抱住父亲放声大哭。片刻,忽听楼外杀喊声大起,忙站了起来,拉过一张椅子,双手抱起杨时熙的身体放至椅子上端坐好,跪下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响头,起身捡起地上沾满鲜血的腰刀,又把楼里储存的油罐提来,把屋内泼满了火油。火点燃了城楼,见火渐起,杨廷栋才转过身来冲出门外。此时的门外,最后的几个兵卒也相继倒了下去。

  看见杨廷栋提刀立在门口,清兵慢慢地围了上来。杨廷栋上前挥刀边砍边向城墙边退去,清兵逼进,杨廷栋跳上城垛,转过身来,望了望被熊熊火焰覆盖住的整个城楼,眼中泪光涌动。这一刻,杨廷栋觉得心里好痛!他突然张开双臂,仰面朝天背向城下倒去,像一片离枝秋叶,飘落在身后的硝烟之中。

  铁骨铮铮天地鉴,高风气节古今稀。有时尊严并不是来自强大的武力,而是面对残暴不义的不屈服,杨氏父子正值青壮之年,却双双以身殉国。

  城楼上,大火仍在燃烧,仿佛燃烧着扬州城的忧伤。

  当黑夜又一次来临的时候,惨淡的月色笼罩着扬州城,白天的激战结束后,这一片地域死一般的寂静和悲凉。

  残暴的清兵在攻破扬州城之后,屠城十日。劫掠走了大批财富,随后放火将城中付之一炬。

  扬州,这个曾经多次为兵家争夺的重镇,几百年来见证了无数的牺牲。而今夜过后,它更将因史可法、杨时熙等人英勇不屈的事迹,被铭记在史册。

  史可法、杨时熙等人以身殉国,杨廷栋亦从父死难。死后,史可法与杨时熙及子杨廷栋同葬于扬州梅花岭。清乾隆间,杨时熙的忠义受到乾隆帝的哀怜,追封赐谥其为“节愍”,并彩绘绢像,悬于扬州盐运使署之景贤楼。

  报国应无恨,热血写春秋。人若有魂,英魂一定想回归故乡。民国八年(1919),杨时熙后人杨镇毅等人建纪念祠于临海巾山,“杨节愍公祠”作为最后安放杨氏父子英灵的地方。巾山杨节愍公祠落成,台州著名学者项士元先生有诗记其事云:汉国冠裳古,高名海宇闻。矢忠诛异虏,誓死报明君。烈魄依梅岭,丹心薄塞云。寒山欣咫尺,祠宇绝尘氛。民国台州教育家褚传诰有七律《谒杨节愍公祠》一首,以赞颂杨氏父子爱国忠君之壮举。诗曰:淮台四面哭陴兵,无复相持阁部营。一剑臧洪同日死,双忠许远万年名。江都假座留朱绂,梅岭分香到赤城。犹见荩臣遗物在,如公真不负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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