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广袤的田野丘峦,活跃着一个新的群体——农创客。他们年龄一般在45岁以下,学历在大专以上。他们在农业领域内坚韧不拔,不断超越,经营着或大或小的产业。他们拥有比黄金还宝贵的理想和情怀——都是从土地上蓬蓬勃勃、扎扎实实长出来的,越走进他们,越觉得有一股久违的力量在产生着巨大的磁场。
我乘高铁到临海,再换汽车盘旋于羊岩山,在海拔600多米的山庄停下来。在这样的高度,我要刮亮中国古典诗词,为在这里培训的100多位农创客点燃蕴积已久的乡愁。我引着他们走过传统的密林,徜徉在诗意的江湖村落。在一个共鸣的节奏点,大家一起背诵着《静夜思》《夜雨寄北》《黄鹤楼》《回乡偶书》……高山的夜空,这最美最恋的声音,“人间能得几回闻”?走出诗词后,我分析了乡愁背后的乡土文化,鼓励农创客唤醒乡愁,运用乡愁,把产业与安置人类生命的情怀紧紧融合。回眸农耕传统,守护心灵家园,农创客要将满载乡愁的船摇到城里,将那些眼神飘忽的游子接回来。
不曾想到,这乡愁的火在这看似世外的山上,竟是这般有生命力地燃烧,在每个人的心中啪啪作响。演讲完后的互动环节,学员们所谈感受是如此朴实、真挚,表达都满含土地的语法。坐中人如竹,谁没有破土而出的感动?
“老师,我对您讲到的远亲不如近邻特别有感。我家住在永嘉山上,有天夜晚,亲人突然发病,是邻居大爷深一脚浅一脚,硬是将亲人背下山,送进了医院……”话未说完,声已哽咽。
“老师,一个孝字让我放心不下。想到父母还远在山村,我到底还是放弃了城里的机会,回到父母身边。有父母在身边,创业也心安。”语虽平淡,眼角早已湿润。
“老师,我是来自内蒙古的。您讲的和南方女孩谈恋爱真累,我是深有体会。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我在温州创业,我爱大草原,我也爱浙江!”小伙子标准的普通话,真诚中带着沧桑的表白,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
“老师,我是第二次听您讲课了。听您讲课后,我懂得了女人温柔的重要。在家里,老公更爱我了,孩子也愿意亲近我了,他说不喜欢虎妈,更喜欢温柔的妈妈。”她带着一脸自豪,用不失腼腆的语气述说道。我这次又讲到了以柔克刚的辩证人生哲学,并且刚好举了周至柔的名字来历——《老子》中所言:“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刚。”
“老师,听您课之后,我也作了首诗,朗读一下,请您指正……”不出预料,课后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赛诗会。尽管很多文字上并不押韵,但作者真诚的内心韵律一听就明白了。
在这高山上,被人一声声叫着老师,比过教师节还幸福。人在高山,俨然“高师”,飘飘然若生羽翼,直欲一飞冲天。抬望眼,星光皎皎,不知今夕何夕。
电话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那头传来声音:“老师您好!我从朋友那里知道,您在羊岩山上课。还记得我吗?上次发言的那个,东北的,当场落泪的那个。今晚乡愁又浓,我又想念东北了。老师您如果来温州讲课,一定要告诉我啊……”哦,记起来了。上一期,正是这位从东北到温州创业的张女士,在讲述刻骨乡愁的时候,感动了全场。
回到被茶园包围的旅馆,听“灯下草虫鸣”,故乡熟悉的声音在轻敲心扉。此刻远在江西的父母,正是睡得正香甜的时候,于是我把刚拨给家里的电话,赶紧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