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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宰辅的台州侨寓生活

作者:林大岳  来源:临海新闻网  时间:2024年07月12日

  宋代台州,环境优美,地利人和,与都城临安保持“黄金距离”,有拱卫之便,而长期安宁,是北方南渡衣冠理想的聚集地,一时成为名士“寄居众多”的“向安”之所,从而赢得“名邦辅郡”的美名。

  九位宰辅寓居之盛,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而他们与台州人文共盛的细节,也很耐人寻味。

  一

  建炎三年(1129)十一月,金军首领完颜宗弼从和州(今安徽马鞍山)渡江南来,攻陷建康、临安。宋高宗采纳宰相吕颐浩“登舟幸海”的建议,于十二月自越州(今浙江绍兴)移跸,经明州(今浙江宁波)、定海(今浙江舟山)等地,建炎四年(1130)正月初二,乘船进入台州湾,在椒江边的金鳌山短暂驻跸。为王朝生死而奋不顾身、忠以卫上的吕颐浩首次登临台州,从此,便与之结下了不解之缘。

  绍兴元年(1131),吕颐浩担任左相。他极力排斥右相秦桧,独揽军政大权,主张出师抗金、恢复中原,以图中兴大业。多次兴师北伐,却成就寥寥,不久后被罢相。

  当时朝廷规定,宰辅致仕后不能在京城居住,尽管吕颐浩的待遇是“任便居住”,但他还是识趣地选择了离开京城,到了他心目中理想的“海山深处幽栖地”——台州临海,这是他第二次到临海小住。

  绍兴三年(1133)九月,吕颐浩再度罢相。次年三月,他又回到台州,开始在州城东郊修筑他心中的“草舍”——退老堂,作为养老、养心之所,自此过起了“不交人事、屏绝思虑”的生活。

  他的小园幽居郊外,临江高隐,乔木翠竹,芗林雅致,很让人有翛然尘外之想。他为此诗思泉涌,发出“丹丘无限好山川”的赞美,引来无数朝堂高官和当地士人共31人的积极唱和,掀起了南宋台州诗坛的高潮。

  在临海没多久,吕颐浩就自称“颇得修心养性之法”,心态也开始慵懒“躺平”。对于朝廷想要重新起用的任命,他总是以各种理由推托。比如,绍兴五年(1135),朝廷任命他为荆湖南路安抚制置大使兼知潭州,他就推辞说自己这个北方人到了江南这个“卑湿”之地,“气痛之疾”一直调理不好,都65岁,年纪也大了,实在难担大任。

  后来,他迁居巾山兜率寺,地气不再卑湿,这让他顿觉“疏快”不少,于是有了畅游“天台胜概”的想法,在给寓居在天台的贺允中的信中毫无保留地表达了起来。“飞觞同醉”,是他侨寓生活的一部分。正好,好友贺允中给他送来了一对清樽,而他善于酿造一种名为“玉友”的美酒,恰恰可以一佐“樽酒时倍钓叟倾”的恬退时光。

  过了几年“秋风南浦观垂钓,落日东山伴采樵”的退老生活后,吕颐浩于绍兴九年(1139)在临海去世,葬于今临海市永丰镇白毛村景福寺左侧。

  斯人已逝,海棠依旧,被他称为“浙部之要邦,丹邱之福地”的台州,更加吸引名士们前来诗意栖居。

  二

  紧跟吕颐浩而来的是吕颐浩宰相之任的继任者,宋朝最年轻的宰相范宗尹。范宗尹(1099-1136),字觉民,湖北襄阳人。建炎四年(1130),任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兼御营使,年仅32岁,史称“近世宰相年少,未有如宗尹者”。

  绍兴元年(1131),范宗尹也被秦桧排挤出朝廷,调任温州知州。绍兴六年(1136),退居临海。本想过上“寄情丘壑、争席樵渔”的休闲生活,可惜当年就去世了,年仅37岁,葬在县东45里的报恩衍庆院侧(今临海市东塍镇)。《全宋诗》收录他的诗作六首,其中《游龙华寺二首》《题石桥》《游大有空明洞》都是写台州的。他最喜欢游临海龙华寺,綦崇礼为他撰写的祭文就有“龙华兰若,山水奇秀,公所甚爱,蓝舆时扣”的记载。

  绍兴九年,紧随而来的是翰林学士綦崇礼。他向皇帝提交辞呈,追着山东老乡吕颐浩的脚步以及诗路的歌声而来。

  綦崇礼(1083-1142),字叔厚,又字处厚,潍州北海县(今山东潍坊)人。

  綦崇礼为人慷慨,为官清正,“端方亮直,不惮强御”,具有山东人的豪迈气概。他任翰林学士期间,借为皇帝起草诏书之便,在罢免秦桧的诏书中对秦桧大加诋斥,揭露秦桧的虚伪和丑恶本质,从而使世人知晓秦桧的真实面目。

  写完诏书后,他将皇帝的“御笔”收藏起来。秦桧重新掌权后,处心积虑地想毁灭这一卖国投降的铁证。哪怕是在身染重病、行将就木之际,他也没有放弃这一努力。绍兴二十五年(1155),当得知“御笔”藏在綦崇礼的女婿谢家时,他给宋高宗写奏本要求将“御笔”缴回。奏本还未送出,他就干脆假传圣旨,选派他的心腹出任台州知府,到台州将谢家人抓捕起来追查“御笔”的下落,但抓捕关押谢家人的爪牙还未来得及将谢家人押送官衙,就传来秦桧病死的消息,他们也知道为卖国贼卖力不值得,只好恭敬地将谢家人送回家,秦桧卖国投降的罪证才得以在台州保存下来并流传后世。

  綦崇礼是宋高宗朝知名词臣,他通晓音律,慷慨长歌。在寓居“赤城自昔佳山水”的日子里,他终于感到了生活的“闲中之趣”,认为台州的悠哉,是诗词难以细说的。他将一生写就的诗文、奏章编著成集,因自号“北海”而名为《北海集》。集中保留了多篇代朝廷起草的有关吕颐浩任职的制、诏等文书,还保存了他在台州的美丽印记。在《题护国寺》一诗中,他说:“前瞻雁荡秋最奇,北上天台春更丽。”表达了对天台情有独钟的爱意。而在《题天台山石桥庵院》一诗中,则用文采绚丽的诗句歌颂了天台的独特风光。

  绍兴十年(1140)闰六月,綦崇礼次女亡,葬台州城东普济院之西。十二年(1142),綦崇礼卒,葬在台州城南20里的东山。人们为了纪念他,将其在州城的故居所在巷子命名为綦内翰巷。

  三

  选择侨寓台州的高官还有以下几位:

  贺允中(1080-1169),字子忱,蔡州汝阳(今河南汝南)人。他为官清介刚直,不为势屈。入仕不久,便受秦桧打压,辞官游历山水,隐居在天台山万年寺旁,在禅院旁修建了别墅,寓居天台的范宗尹为其取名为“抱膝庵”,洪适、韩元吉等诗人纷纷作诗祝贺。

  绍兴初年,经綦崇礼等人推荐,贺允中历任太常少卿、礼部侍郎、给事中等职。秦桧死后,于绍兴二十九年(1159),除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致仕后,于乾道年间,迁居到州城临海,定居在东湖后湖的北侧,命名为小鉴湖,在湖畔构建占春堂、枕流亭、漱石亭等,与寓居临海的王之望、曹勋等人一起诗歌唱和、“抱团取暖”。现在东湖北侧小鉴湖南端还有纪念他的允中桥。隆兴初年,他请求将天台的资福寺作为他的香灯院,去世后,便葬于寺侧。

  王之望(1104-1171),字瞻叔,襄阳谷城(今属湖北)人,南宋文学家,留有《汉滨集》十六卷。绍兴三年(1133)由右迪功郎、昌化军判官改辟监台州支盐仓,举家徙居台州临海。

  隆兴二年(1164)拜参知政事、同知枢密院事,谥“敏肃”。他主要活动于高宗后期、孝宗前期,曾在四川任职,协助大将吴璘防守川陕;参预朝廷与金和战、隆兴和议等一系列重要历史事件。乾道七年(1172)致仕后,卒于临海,葬江南白岩岙。

  王之望是词学大家,其《鹧鸪天·台州倚江亭即席和李举之,时曹功显、贺子忱同坐》:“撩乱江云雪欲飞。小轩幽会酒行时。佳人喜得鸳鸯侣,豪客争题鹦鹉词。歌舞地,喜追随。歙州端恨外迁迟。谪仙狂监从来识,七步初看子建诗。”脍炙人口,享誉海内。

  杨栋(1196-1270),字元极,号子舟,四川眉州青神县人,绍定二年(1229)以榜眼入仕,历任太子詹事、工部侍郎、国子祭酒、礼部尚书、同知枢密院事、参知政事等职。

  景定四年(1263)五月,杨栋因与拜相的天台人贾似道有交情而拜参知政事,入宰辅之列。景定五年(1264)七月,杨栋被免去官职,其中原由有人说是因为他通过彗星这一天象暗示皇帝要驱逐贾似道,从而被贾似道发觉所致。

  景定三年(1262),台州知州王华甫在临海东湖建了上蔡书院。请罢职的杨栋来担任书院的山主(即院长),因为杨栋以理学知名,精通程颢、程颐的伊洛之学,而且言论切直,多蒙采信,“负海内重望”,著有《崇道集》《平舟文集》,世称“平舟先生”。

  杨栋应王知州的邀请,该年四月上任,在书院执教至六月即离任,但他聘请了理学名家王柏前来授业。王柏撰写了《上蔡书院讲义》,对书院发展影响深远。

  不久后,杨栋去世,其墓葬在涌泉延恩寺旁。2022年8月,该墓意外被发现,相关部门对其进行了考古发掘,出土了“宋少保观文殿学士杨公圹志”石墓志等不少珍贵文物。

  曹勋(1098-1174),河南禹州人。与徽、钦二宗一同被掳,后携徽宗半臂绢书逃归。官至昭信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退寓临海巾子山麓。他是文学家、词人,与同寓台州的贺允中、钱端礼等人唱和频繁。在临海写下很多诗句,极以家在天台为荣,满足“饭有胡麻饮有茶”的恬淡和“居山心迹两超然”的闲适,短暂的离开之后还要“每寻故老话台州”。卒葬城西大岙。

  钱端礼(1109-1177),字处和,号松窗道人,吴越王钱弘俶六世孙,宋仁宗第十女秦鲁国大长公主之孙。靖康之变后,他随祖母、父亲钱忱一起到台州。钱端礼官至参知政事兼权知枢密院事,他的孙子钱象祖,嘉定元年(1208)为左丞相。

  翟汝文(1076-1141),江苏丹阳人。绍兴元年(1131)任参知政事,因与秦桧不合,在职仅两个月。绍兴二年(1132)携儿子寓居临海兜率寺。

  谢克家,河南上蔡人,建炎二年(1127)任台州知州,后官至参知政事,家眷寓居台州。逝后葬在黄岩灵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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