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东西明明长于四季,却似有专属的季节,譬如杨柳袅娜拂的是春光,莲花娉婷只为夏日风,银杏璀璨则闪耀了整个秋天。又如我从未留意过芦苇青绿时的模样,似乎,它就该长成苇絮飘飞的样子。它,属于秋冬和乍暖还寒的初春。
怎么中意起这东西来着?
下班归家途中,一路连江,四季的景致就常在车窗外流转着。
初春时,你看那江边的泥里滋生的那点点绿意,看它每日里一点点往外冒出来,那种鲜活,总是叫人动容;盛夏里,江边绿树正盛,江水依然浑浊,但那流动着的浑黄里仿佛也着上了些浓烈的绿意;秋日里呢?路边稻田开始泛着金浪,水杉开始换上红妆,这一路的美拉德足以让我放慢车速,让眼睛作片刻流连。晴好的日子里,下班时分若遇夕阳西斜,那江岸的“光带”便是芦苇。它们似乎是某个瞬间突然出现的。夕阳柔柔地照在它们身上,那点点苇絮好像都在发着光。明明是枯叶干花,却是那么飘逸、轻曼,且充满了灵动,这或许,就是我中意的缘由。
惦记着江岸边那成片绵延的芦苇,已许久!
索性去看芦花吧,拉上他,坐标永丰镇三江湿地。
到的时候太阳还未偏西。过石桥,穿小径。径旁,是木叶未尽脱的红杉,还有成片的芦苇荡。年虽然过了,天晴日暖,你看它们,冬天还未走。自以为,芦苇荡里,无数干枯的杆,配以层叠的叶,该是静谧得无以复加。未曾想,我完全错了。驻足,尽是叶间跳动的淅淅索索,还有声声婉转的鸣。是鸟儿,藏躲在叶丛间,竟是这般热闹。忍不住停下来细听。我们知道,寒尽则春生,则日日向暖,向好!所以,藏并不是躲,它是取舍,是内求,因为春天毕竟来了。
芦花也好,红杉也罢,还有银杏,都是于干枯间迸发着令人心动的美,都是在生命最后的时刻绚烂至极,生命究竟蕴藏着多少无法参透的奥秘?
一路且听且看且想至江边。江面平静,但不断迅速漂移着的水葫芦告诉你,水流并不慢,连带着两岸芦花的温柔与浪漫。
江水并不澄澈,可芦花夹岸,夕阳柔照,两岸仿佛生出了两条光带。风吹,有光点在浮动,那是苇絮上的光斑,像极了夏夜里的萤火虫在草丛里的闪烁。因着这两条“光带”,江水似乎都明亮了。干枯却富有活力,在芦苇这里,得到了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
太阳还荡在山头上。
“快,我喜欢这个场景,夕阳、江水、芦花,我要夕阳的光影!”
要是有旧船帆,定是更好。还没照完两张,一大片乌云遮了夕阳。等!等了一会儿,猜想乌云飘去,它也该落下山头了。无望,即返。不曾想,走了约四五百米路,乌云竟散去,它一整个儿高过山头,橙黄橙黄。跑!两人便立马掉头,就那么几百米路,看它边角碰到山角……看它半个下去……看它……我们下回江边,前后不过两分钟,它一整个儿就消失不见了,徒留下些泛着光晕的云彩,还有立在江边的我。他恼——被夕阳捉弄了一回!我笑——这不挺好,来来回回,才会记得这遭。世事无圆满,留有小遗憾,才是真常态。
若有机会,明月夜,再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