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海人的读书之风素为台州之冠,自宋以后历盛不衰。这不仅因为有官办的州学、县学,更因为有许多的官创民办的书院。
临海记载最早的书院建于宋代。较早的书院是宋代景定三年(1262)由台州郡守王华甫创建的上蔡书院。上蔡书院与一位理学名家有关,这人就是谢良佐。
谢良佐,河南上蔡人,字显道,元丰时进士,官至朝奉郎散骑尉。与游酢、吕大临、杨时一同受业于“二程”,被时人称为“程门四先生”,著有《论语集解》等书。据说,谢良佐学识过人、博闻强识,称引前史可以不差一字。他自律甚严,听了“明道玩物丧志”的警语,背汗面赤。有人问势利,他说“打透此关十余年”了;又问色欲,则说“断此二十年”了,足见其平时的修为。
谢良佐因遭党禁而死,其子谢克家、谢克念避居台州。当时的台州郡守在修郡志时访得谢克念的儿子,礼遇有加,于是祀谢良佐于州学,让其后代有生活保障。再后来,王华甫当郡守,在东湖创建了上蔡书院。咸淳二年(1266),王华甫邀参知政事杨栋为书院山主,后又请理学名家王柏(号鲁斋,何基高足)前来书院讲学,并编有《上蔡书院讲议》。至元十三年(1276),书院遭火灾,迁到白云山,明代又三次重修。上蔡书院跨越宋、元、明三朝,是浙江著名书院之一,在元代还是全国四十一所著名书院之一。
临海的书院虽然创设于宋代,但其渊源则可追溯到唐代。唐代的郑虔诗、书、画俱佳,被玄宗誉为“三绝”。他是广文馆的首任博士,晚年贬官至台州。郑虔看到台州的文化比较落后,即以“教化”为己任,选择民间子弟以教之。郑虔聚徒讲学之处,虽然没有“书院”的牌子,但其形式和实际情形都与后来的书院没有多大区别。由此,他也一直被尊称为台州文教的先驱。
书院与府州县学有所不同,这和书院的来历有关。唐时,藏书和修书的地方称书院。到五代后,书院成为名人讲学之所,讲授方式比府州县学灵活,更具个性,内容以儒家经学为主,旁及史书诗文。主持者称“山长”或“山主”。临海东湖书院留下的条规中就有“书院之设,所以造就人才。各生童自忖学力已到六七分者,来院肄业,易于成就,如荒落浮浅,大远程度,不必徒劳往返”之句,这说明书院不以普及教育为主,而是供人深造。所以,冯甦在《东湖书院缘起》中说:“书院之兴,以广学校所未备也。”
按书院的传统,一个地方建书院,关键在有无名人、学者。所以冯甦有“譬之棠留南国,碑竖岘山”之语,这是文化品位的标识。不过,临海的书院,尤其是官创书院实际上和府州县学是一样的,或是取而代之罢了。
三台书院,是清同治六年(1867)由台州知府刘璈给价归公创建的,院址选在龙顾山。这里原是杨姓女尼建的福清庵,后遭火灾,乡绅认为尼姑庵压住了龙脉,致使一郡文运不振。刘璈上任后,先后重建了正学、东湖两书院,台州读书人渐多,正愁书院不够,于是给了女尼六十贯地契钱,动工兴建了书院。他想到曾谪官临海、教化立学的唐广文院博士郑虔,于是将书院命名为“广文书院”,后来改名为“三台书院”,成了合郡举人肄业处,又称“孝廉堂”。
临海许多有名的书院都是士大夫赋闲后回到乡里创办的。这些人德高望重,学问又好,感召力强。白云书院就是明正统年间(1436-1449)由陈璲创办的。陈璲(1385-1466),字廷嘉,号逸庵,临海城关人,曾授翰林院庶吉士,后迁广西、江西按察使佥事,提督学政。归家后,因热心教育,陈璲创办了学院,并著《逸庵集》《学庸图解》等。其弟子中有一些也很有成就,如陈选(中进士,授御史,巡按江西)。后来,陈选赋闲后又在龙顾山创办了“丹崖书院”,今留有摩崖。
明朝开始,巾山上到处都办起了书院,成了读书人最向往的地方。侍郎金贲亨在山麓建立了“崇正书院”,尚书陈函辉将别墅、读书处建在巾山塔下旧名小寒山的地方,何宽也在兜率寺南面的高霞馆建起了自己的读书处。
说起临海的书院,其规模都较为可观。据《临海县志·书院》中对“正学书院”的记载,可见一斑:“北为堂楼,纵二仞,横五倍之。上奉文帝、武帝神位,左右翼以平房,东西列两庑,深二筵,广四倍之,庑上亦为楼,共窗牖五十有二,南为讲堂,敞三楹,其侧为厅,厅下置考厂八间,为月课之所,斋厨庖湢及一切器具咸备;外为仪门,为两厢,东魁星阁,西先贤祠,又其外为大门,左偏园,右射圃,其隙地为阍人种莳者尚十余庙。”如此规模,确实称得上气象不凡。
清初,东壁书院也比较典型。这个书院是由洪若皋(人称虞鄰先生)创办的。洪若皋(1624-1695),进士出身,当过户部郎中、江南司员外郎、福建按察司佥事等官。其父丧后不再为官,专心治学,清康熙年间(1662-1722)的《台州府志》《临海县志》就是他著述的。
据潘震雷在《洪志》中的记述,东壁书院在临海县西郊二十里的下塘园。靠山临水,面对平畴广野。洪若皋辞官后曾居杭州,本想在西子湖畔筑精舍以读书讲学,但因负重名,来访的人太多,常苦于应酬。为图清静就回乡了,选择下塘园这一曾是“耕夫馌妇所投足,樵叟牧童所行歌”的地方建起了书院。刚回台州时,洪若皋有感家乡人文衰歇,觉得振兴文运责无旁贷,曾怅然对他人说:文运不振“微独官斯土者之羞,抑实吾辈之责。”
里人中,有钱的人也会集资筹办书院。如清道光九年(1829)里人李安邦、李涉云等捐建的“宾贤书院”。有的书院虽由里人出资,但实际是官府所倡,如建于道光二十三年(1843)的“金鳌书院”就是由当时的邑令仲孙攀授命邑人叶菁等捐资创办的,又如建于同治年间(1862-1874)的“旦华书院”也是郡守刘璈命里人项靖邦等捐资创办的。
提起刘璈,他确实是对临海办学功不可没的人。刘璈是湖南临湘县人,自身的文化程度并不高,只是童生出身,因在左宗棠部下攻打太平军有功,于同治三年(1864)十月调到台州当知府。
刘璈刚上任不久遇到了一桩案子:台州守备因逼租动手打了几名童生,其中,一名叫葛詠裳的童生深感不平,就邀集一帮同窗拦截守备的轿子,并把守备拖下来痛打一顿。那位守备把这事告到刘璈那里,刘璈便把葛詠裳等三十多人关押起来。这时省里的学使吴存义来台州视察学校,不见诸生前来欢迎,一问,原来是被刘璈关起来了,吴存义很是吃了一惊,因为不明真相,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过了一会,知府刘璈前来拜见。两人谈了一会儿,吴存义突然举了举自己的茶杯。按照常礼,上司只要举茶杯就算要送客了,刘璈只好起身告辞。这时,吴学使却也突然起身相送,刘璈连声说“大人留步,大人留步”。吴学使只顾伸手请行,送出二门,又送出大门,刘璈连连躬身,一个劲地说“大人留步”,一时受宠若惊。
这时,吴学使突然说道:“我不是送你这个四品黄堂的,而是送你的十年寒窗。”刘璈恍然大悟,回到衙门立即放人,此后特别重视教育,为台州文化教育做出了不少实事,许多书院的兴建、重建都与他有关。
据史料记载,刘璈在任知府期间,在城乡新建、扩建、重建的书院就多达十一所,各县县令也纷纷仿效,一时间,台州的文教事业大为振兴。从刘璈于同治八年(1869)重建的东湖书院来看,该书院“岁入颇饶,除盐厘捐、房租、地税、存款息银等项无定数外,共计田六百二十六亩五分五厘,计额租九百八十四石,另地二亩九分一厘,麦租四石一斗七升、豆一石一斗三升”。办书院没有一定经济实力不行,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当时临海的经济还是比较发达的。
清朝末期,全国掀起了废科举、兴学堂的热潮,不少学堂又选址巾山,其中创办较早、影响较大的要算朱车并创办的“自任学院”。
朱车并,字崇斋,从小入府学读书,当时盛行的维新思想给了他很大的影响。“戊戌变法”前夕,他充补为选贡,到北京应试。在光明殿应试时,他因痛斥内政而落选。回临海后不久,八国联军就攻陷了北京。
他深感时尚所趋,于是致力于创办新学,于1902年在周继滢等一批志同道合者的协助下,他选址三元宫办起了“自任学院”。在学院里,他一举改革八股课士旧制,采用天、算、子、史、英语、日语等中西结合的课来教育学生,自己还亲任文史讲席,又聘请有真才实学的人教授天文、算术等课。
他常告诫学生:“少年莫掷光阴,到此处晴雨空谈。”他要求学生讲求科学,关心政治时事、开阔眼界,后人认为他的学院开创了台州现代文教的先河。
“自任书院”也是台州最早创办的私立学校。1903年,“金鳌书院”改名为金鳌初等小学堂。1905年,陈蔚文在城关创办了“近圣小学堂”。这些都是临海最早的新式小学。
临海巾山上的书院经过宋、明、清等历朝长达六百余年的发展,清末民初时开始式微,随之而起的是一批新式学校。而今又经过了一个多世纪的风雨,这里只留下旧瓦残砖可为后人凭吊。然而,那些繁荣于宋、明、清时的书院,虽然都埋没在夕阳芳草之中,但它们的确为临海这方热土培养了一代又一代杰出人才,它们的存在也奠定了临海丰厚的文化底蕴,至今仍在讲述着一大批饱学之士振兴乡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