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兴十三年(1143)的秋风裹挟着临安的桂香,却无法吹淡一位青衫儒生眉间的阴翳。他立于官衙的檐下,手中握着父亲洪皓早年自金国辗转寄来的家书,纸页已泛黄如深秋的枯叶。信中的墨迹,早已被南渡的风霜洇成倔强的褶皱。而他眉间的阴翳,却似北固山雨季缠绵的云雾。此人正是洪适(kuò)——这位日后名震文坛的金石学巨擘,即将以台州通判之职踏入台州的山海画卷,他尚不知自己将在这片山海间书写怎样的命运。
洪氏一族的风骨,卓绝一世:其父洪皓使金被囚十五载,以气节闻名,世称“宋之苏武”;其弟洪遵、洪迈皆以文名显赫。而洪适的人生,恰似他毕生考据的汉隶碑文,既有庙堂奏疏的方正,亦藏林泉诗稿的逸笔。在临安城的权谋漩涡与台州城的山海霞光之间,他用四年光阴,将贬谪的苦涩酿成诗意的清泉。在台州这片“东南邹鲁”之地,他将以儒臣之志、文士之心,书写一段诗性与吏隐交织的传奇。
一
洪适(1117—1184),字景伯,江西鄱阳人,南宋著名文学家、政治家。出身书香世家,父洪皓是南宋著名外交官,但这位“官二代”的人生剧本,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建炎三年(1129),金兵南下攻破秀州(今嘉兴),洪适带着祖母、病母和5个弟弟、3个妹妹,千里逃亡回老家鄱阳。他租船雇车、指挥仆从,硬是在金兵屠城前逃出生天。安顿家人后,他白天处理家务,晚上挑灯苦读,练就“日诵三千言”的绝技,连宋高宗都点赞:“父在远,子能自立,此忠义报也!”
他自小“躬帅二弟,刻意问学”。绍兴十二年,与长弟洪遵同试博学鸿词科,洪遵高中魁首,他名在第三。三年后洪迈亦高中,后著《容斋随笔》《夷坚志》等传世。洪氏兄弟三人皆以文名,且同朝并为台辅,时有“鄱阳英气钟三秀”之称。
绍兴十三年,洪皓因触怒秦桧而出知饶州。为了便于侍奉父亲,他以秘书省正字的职务自请担任添差通判的闲职,第二年四月到台州赴任。
当时的台州,用洪适的话说是“一时文采说台州”,寓居了很多文采风流的高官名士,是士人避乱的文教桃源。因此,洪适的官靴,总沾着台州士林的墨香。与台州知州曾惇的“梅政双簧”,更显南宋官场的别样风流。曾惇甫一上任,洪适就在《台州会太守致语》中强调文人间以诗酒雅集促进合作,通过“三沐三熏”“一觞一咏”体现官场酬酢中的文化意趣,寄托了清廉高效、政通人和的政治理想。曾惇的“黄堂清兴”,与洪适的“分绣阁诗债”,在台州官场织就了一张风雅之网。
梅事最见二人痴绝。这位通判的公文匣中,总夹着几瓣赤城红梅——儒家的济世热血与道家的云水襟怀,在他身上淬炼成南宋士大夫独有的精神剑刃。某冬山宫千树白梅初绽时,曾惇设席邀台州名流同宴,诗简中一句“命驾许同狂客往”,激得洪适冒雪疾驰。至则见曾惇舒笺呵冻,笔走龙蛇间已有“竹边嫩蕊为谁好,雪后恶云今日开”之句。洪适折梅笑叹:“空怀月观横千影,趁取山宫举一杯”——既嗔怪上司催诗太急,也暗藏苏轼“诗酒趁年华”的豁达襟怀。待春雪压枝,曾惇携家游南园,洪适特遣人捧鸳鸯梅相赠,词中“风流更有小鸳鸯”,逗得知州夫人蛾眉莞尔,满园春色竟输这株并蒂寒梅三分灵秀。
政务之余,东湖成了他们的诗酒道场。曾惇筑“惟梅堂”于湖畔,洪适常趁晚凉赴约,将“领客携尊花砥开”的醉意写入《鹧鸪天》。待微月爬云头,“风细晚轩凉”的情景中,二人对饮,“妙句初挥新墨”,醉眼迷离间,竟把文书簿册皆看作“朝来酒醒”的扫兴俗物——“只恐朝来酒醒,有文书羁束”——宦海的艰辛,暂时在诗酒中化作会心一笑。平时,他们互赠好物,洪适以糟蟹佐诗,戏称“谁令骨醉糟丘里”,将仕宦束缚化作文人间的机锋;春来花正好,洪适又送去千叶粉红牡丹,并以“却问檀心谁向,多情须属东君”调侃,惹得知州大人会心而笑。这对诗吏搭档,把案牍劳形化作“银钩落纸,美玉明珠”,让台州官署飘出魏晋风流的墨香,让州城诗坛有了“江西文派有新图,诗律嗣东湖”的繁荣气象。后来,二人因在秦桧间选择了不同的站队而分道扬镳,洪适被罢官,曾惇独立东湖烟雨,望“霏霏荷气著尊罍”的旧景,恍惚如见故人“片云正为诗情起”的衣袂。
与净空居士蔡向的交游,更显魏晋风度。州城巾子山南的江楼上,常飘出与官廨迥异的酒香。洪适褪去官袍,叩响枢密副使蔡挺之孙蔡向(当时寓居临海)的柴扉,小楼檐角蛛丝正悬着半枚夕阳。两位诗人对坐灵江晚潮,吟唱着“矫首白云千里外,此心无日不江南”的襟怀。看烛影在《浍水集》残卷上摇晃,竟把衙门案卷熏出了芝兰气。“登临自有江山助,岂是胸中不得平”——巾山绝顶的联句,惊起满山松涛,那盏抵抗孤独的烛火,在灵江的秋光雁影中明明灭灭,道破了他们以诗为盾、抵御宦海沉浮的默契。
寓居台州府城的李益能是“笔力雄瞻可畏”的北地遗民,他与洪适的交情,是南宋文人圈里一把淬过诗火的剑——锋芒藏于唱和的墨痕,剑气却劈开了宦海的浮名。两人有知音之契,“交情耐久惟同味”,通过诗文唱和构建了超越官场等级的精神同盟。洪适用“象载凝华落笔工”赞誉李益能的文采,洪适平冤归来,李益能以“气苏犴狱歌谣满,兴挟江山句律高”和“三绝行闻帝语褒”回应洪适的文学地位,两人形成双向的才学认可。日常,他们更多的是将宦海倦意藏进书页折痕,心中既有着对官场复杂事务的厌倦,发出“痴儿公事何时了,一醉花前心似飞”的喟叹,又怀揣着“覃思正作青云计”的抱负,却无奈被现实绊住,感慨“底事微官又萦缚,强颜文墨受意乌”。他们的诗笺往来,如灵江澄水间的舟影,载着“相望尺五叹参辰”的相知,穿越南宋的烟雨长巷。离别后,洪适作《江城子》:“只恐溪山,千里碍凝眸。”他摩挲信笺,想起当年共观秋涨时,李益能指着混茫江水说“埋剑冲星夜气高”。如今剑未锈,人已老,但“重倚栏干相忆处”的约定,依然要“追过雁,作书邮”——江湖路远,幸有诗行作舟,载着两个“阅尽千峰不惮劳”的灵魂,在红尘浊浪里且行且歌。
另一南渡寓居府城的李益谦(官至吏部侍郎),也是洪适交游圈里的契友,二人的交游,堪称南宋文学史上“诗可以群”的典型案例。他们多次共同参与雅集活动,如“东湖泛舟”“东郊观梅”“茶院秀远堂集会”,李益谦笔下“鸥鹭惊飞”“藕花初开”“寒梅欲斗妍”等意象,总是与洪适诗中“宿鸟惊雁”“春涨桃花”形成呼应,既代表了他们共同的审美意趣,也生动体现了南宋台州文人诗酒唱和、谈玄论道的社交图景。他们通过次韵酬答传递友情,在宦海沉浮中相互慰藉,于湖山雅集中滋养性灵,折射出南宋士大夫群体的文化生态与精神追求。李益谦调任闽中时,洪适策马相送,四年的诗剑交锋忽如走马灯闪过——辩经时麈尾扫落的尘灰,观潮时险被浪头打翻的舤船,最终凝成一句“曼倩宁自衒,长卿固同时”,流露出对友人仕途的期许,亦投射诗人对自身宦海沉浮的复杂心境。
隐士谢伋的药寮,活脱脱的就是洪适的后花园。药圃里松菊三径的闲话,比朝堂奏对更熨帖心肠。暮色中洪适醉归,谢伋特遣渔舟相送,月白风清时,两人隔水对吟“更须高兴谢鲈鱼”,仿佛范蠡与张翰的魂灵借了他们的喉舌,在灵溪续写归隐的旧约。谢伋邀洪适同游灵石寺,洪适却叹“尘缨自羁束,真赏负山光”,自嘲官身如锁链;待真赴灵石寺,见“烟杉行客路,风竹护禅房”的景致,又提笔改口:“买山如遂志,应许卜比邻。”这对知己的情谊,在《夜饮药寮次景思韵》的松风竹露里臻至化境。洪适醉中听谢伋抚琴,觉琴声散入“风清月白”的夜色,竟似“身登太皞墟”般超然;谢伋则期许洪适“凤阁明年咏紫薇”,依然带着“身在江湖,心存魏阙”的理想为好友加油打气。他们一个以“妙语相酬掩夜光”赞对方才思,一个以“昔年丹笔勘阁本”敬其风骨,诗酒往还间,早将台州的山水草木,酿成了抵抗宦海沉浮的千年陈醪,也把南宋的隐逸传奇写成了永恒的山居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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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添差的工作是闲适的,洪适的芒鞋,有更为阔绰的时光来丈量台州的每一寸肌理。台州的山水,在洪适笔下洇成一片青碧的墨痕,交织成诗与梦的雅与慢。
他踏遍府城南北、赤城丹崖,在《雨中宿万年寺》捕捉“寒松长送枕边声”的禅意;在寒岩寺中体味“空中清磬发,幽处慧灯明”的空明;他循着孙绰的履迹登临赤城,难掩“今日霞标对赤城”的诗情;石梁飞瀑前,他效仿谢灵运“来烹紫云腴”,寒瓯中映出“奇事订前闻,诗成识层阁”的狂喜;国清寺的风光让他直言“杖策将穷览,巾车不计程”,宁国寺的秋雨竹色又令他笑叹“宦海何时了,僧房为少留”。
这位“在地化”的文人,更擅将政务忧思化入风物,他的诗笔,最爱捕捉台州的琐碎清明。最动人的书写,藏于琐碎的人间烟火。黄岩道中,他听幽鸟思故园,见沙蟹横行而莞尔;天台道中,老妪的织机声与橘农的吆喝,化作“橘绿谁能画,枫丹远似花”的田园长卷。甚至离任途中,他仍记挂灵石寺檐角的风铃——那些“漠漠水田飞白鹭”的句子,没有庙堂的煌煌气派,却如山民檐下半碗热茶,熨帖着谪宦生涯的伤痕。
“神仙今古台州”是洪适对台州的热情描绘,而刘阮洞的桃花,则牵动他最深沉的隐逸之思。当年刘晨、阮肇遇仙的传说,化作“仙家长若三春好”的怅惘;踏过荒园旧迹,他对着空谷自问“人境何知万事非”,仿佛满山翠微皆在劝其归隐。然而,洪适终究在《蝶恋花》中泄露心迹:“江山应道来何暮”——台州的霞光云霭,早已内化为他抵御宦海虚妄的精神图腾。在《天台山石桥诗集》序言中,他发出“庶使烟霞不孤”的慨叹;在离别台州多年后,又满是“何事双旌,却为丹丘驻”的追忆,总是道不尽对台州山水的脉脉深情。
这位金石大家更以文心雕琢治所。他在府衙西侧垒石筑“分绣阁”,推窗即见“群山萦环,垂光献状”;于官廨中辟“清閟堂”,植竹千竿以效王子猷“何可一日无此君”之风。这两处风雅所在,恰似他宦海生涯的双翼——一翼托起政务之暇的诗酒江山,一翼载动士人风骨的清寂孤高。分绣阁是洪适对抗宦海庸常的密钥,他常于阁中“觞朋命寀,弈棋援琴”,洒然自适,正如他在《分绣阁记》中剖白心迹:“吾身朝夕于斯,抑欲自适其适尔。”——阁名“分绣”,非独取群山如绣,更是将锦绣仕途与林泉志趣一分为二,在“吏抱簿牍,袂属嚣阗”的官场,硬生生劈出一隙云水禅心。若说分绣阁是洪适的诗酒江湖,清閟堂则是他的精神道场。此堂最见洪适的仕隐智慧。台州判官陈知柔题诗“雁行吏退铃斋静”,道破他“隐于仕”的机巧:白日里是“巍冠独倚阑”的干吏,退食后即成“一灯炯微明”的幽人。最堪玩味者,当属时人对其“双面”的解读:于分绣阁见其“好客飞觞同啸傲”的旷达,于清閟堂窥其“挺然霜雪操”的孤高。洪适的文人本色——既未效陶潜绝尘,亦未学谢安入世,而是在“铃斋”与“竹轩”的夹缝间,辟出一条“政成而诗兴”的中道。他以阁纳江山灵气,以堂养士人风骨,在台州的烟霞史册上,刻下了一道既入世又出尘的文化年轮。
当官船驶离海门时,洪适离任的行囊中最重的不是官印,而是装满台州诗稿的藤箱——那里有赤城丹霞染红的公文,石梁飞瀑溅湿的案牍,以及四载光阴酿成的百首诗琥珀。台州的山海,终成其精神原乡。多年后,他在《席上再作》写下“不见丹丘三十年,青山碧水想依然”,还想将未竟理想托付给分绣阁的海雾与清閟堂的竹影。还有“归鞭欲指江南去,回首霞标忆旧峰”的诗句,也能照见那个在宦海沉浮中紧握初心的身影——分绣阁的云山画境,清閟堂的霜雪劲节,都是南宋士大夫贬谪诗歌写作的美好侧影。
三
绍兴十四年(1144),二十八岁的洪适正式到任台州。这位以金石考据名世的儒臣,甫一踏入台州地界,便以“视民如伤”的仁政理念,将父亲的忠贞气节转化为经世济民的实践。彼时的台州,正处于南宋初年复杂的政治漩涡中,秦桧党羽掌控的政治氛围压得人们快要喘不过气来。但洪适在《台州添差通判厅壁记》中却宣誓:“清其心以永其平,视著令唯谨”,短短十二字,道尽他整顿吏治、革除时弊的决心。
洪适以金石考据般的严谨审视政务。他反对冗官扰民,主张“能使官不负,位不越”,强调官员应严守法定职责,恪守本分,杜绝主观随意,避免权力僭越;应关注民生疾苦,反对漠视百姓诉求的官僚作风;树立“清慎勤勉”的为官典范,强化儒家“修齐治平”的道德理想。他力求通过规范官僚职责、批判冗官弊端、倡导民本精神与历史借鉴,构建一个廉洁高效、权责分明、忠君爱民的地方行政体系。这些思想既是对北宋灭亡教训的反思,也是南宋士大夫阶层在动荡时局中探索治国之道的理想,体现了儒家政治哲学与宋代官僚制度的深刻互动。
在《台州谒先圣文》中,他又写下“罄心究精,问可省否”,这八字誓言表明他虽出身科举,却清醒认识到自身缺乏实践经验,以“初试民政”“未能深烛厥理”而自谦。但同时又提倡“推惠浃民”,强调既然身为官员,就必须以德行与学识服务社会,而非追求虚名。展现其严谨的治学态度和虚心求教的精神,体现儒家“格物致知”的实践观。
然而,宦海是残酷的,当洪适的朱笔劈向黄岩县的黑狱时,他的人生又一次如黄尘清水般发生骤变。
绍兴十七年(1147)的暮夏,江南的湿热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台州城。洪适策马行过黄岩县的官道,青衫上沾满尘土,蝉声在官衙外的古槐上嘶鸣,树影婆娑间,他隐约听见囚室传来断续的呜咽。
那日县令的谄笑犹在耳边:“通判大人,本县狱中早已空无一人。”然而当洪适端坐厅堂,却见檐角掠过几只惊鸟,庭前石阶缝隙里渗出一缕血痕。忽地,后堂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喊,似利刃划破虚假的平静。他霍然起身,皂隶们慌忙阻拦,却挡不住他推开堂庑木门的决绝——十数名囚徒蜷缩在暗室,铁链与冤声共振,惊起满室尘埃。
“此案当重审!”洪适的朱笔在案卷上簌簌游走,墨色浸透玉版纸。他想起父亲在金国冰天雪地里持节十五载的脊梁,想起自己初入仕途时在御前得的“忠义报”三字。囚徒们枯槁的手抓住他的袍角,浑浊的眼里燃起星火,他却不知这火光将灼伤多少人的面具。
台州知州曾惇的府邸里,檀香袅袅。这位以诗谄媚秦桧得势的官员,正抚摸着新得的端砚冷笑:“洪景伯竟敢越级呈报?”当夜,快马载着私密的文书疾驰临安,驿道上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像一串猩红的血珠。
秦相府的檐角铜铃在秋风中叮当,权臣的手指轻扣着曾惇的文书,对殿中侍御史余尧弼耳语:“此人留不得!”不过旬日,朝堂便降下雷霆——洪适“奸险强暴,在台州贪墨逾滥”的罪名赫然在目。乌纱坠地时,洪适正将囚徒名册封存,窗外木樨纷落如雪,暗香萦绕不去。
离任那日,洪适独坐分绣阁远眺府城西边的云峰山影,忽觉此景与少年时逃离金兵的烽烟何其相似。他摩挲着父亲从北地带回的契丹铜印,忽闻江潮拍岸,恍若听见冷山风雪中父亲的叹息:“这世间的碑刻,总要有人拓下真相!”
烟雨渐浓时,他负笈西归,官袍上的折枝花卉纹绣没入雾霭,唯余一句“寡和聊成白雪歌”的残诗,在台州城头飘散如絮。
洪适在台州的四年光阴,恰似石桥下的深潭——表面涟漪荡漾着政治风云,底层却沉淀着独属南宋文人的清醒与坚韧。今日重读他的台州诗作,恍惚犹见那个在贬谪中紧握初心的身影,将儒者的担当、诗人的赤诚、学者的冷峻,悉数注入台州的山海烟霞——原来真正的文化传承,不在庙堂的华章,而在困境中依然挺立的文人脊梁,这是儒臣的担当,亦是诗人的浪漫,更是中华文明千年不绝的薪火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