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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经制派唐仲友的历史地位

作者:王海波  来源:临海新闻网  时间:2023年03月03日

  “经制学派”之唐仲友为南宋台州郡守时,刻《荀子》行世(“卿之言既不用于世,而李斯之学实出于卿,斯用于秦,卒蹙六国而夷之。”),反对理学空谈心性。又作《帝王经世图谱》等,提倡儒法并用,特别是“王安石变法”以来的实学实行,与宰相王准、“事功派”陈亮、“永嘉实学”叶适等相呼应。说斋之学最为朱子及其后学等道学家所忌,以致《宋史》无传,至明初大儒宋濂为之《补传》,又为理学家所毁,直至明末清初《宋元学案》、近代蒙文通《中国史学史》才留下史迹。而唐仲友在台州之功业,如修学宫、架浮桥、刻荀书等,可谓其政治理想之“实验”;郡守任上之“朱唐公案”又为其人生之转折;其所治郡又有宋宗室赵汝括《诸蕃志》成为海外交通史开山之作,岂偶然哉?

  一、宋明之际:唐仲友之“沉浮”

  南宋嘉泰元年(1201),周必大为唐仲友《帝王经世图谱》写的《题辞》中称“孝宗深知其才”,又说“不幸得年仅五十三,凡所蕴蓄百未究一,余每与士大夫共惜之”,并指其书:

  “去古逾远,众说日繁,才学未逮于前贤,宜其用力劳而见功微,此图谱所由作也。……凡天文、地志、礼乐、刑政、阴阳、度数、兵农、王霸,皆本之经典,兼采传注,类聚群分,旁通午贯。使事时相参,形声相配,或推消长之象,或列休咎之证,而于郊庙、学校、畿疆、井野,尤致详焉。各为说附其后。始终条理,如指诸掌,积百二十有二篇……夫水之东流,惟海是归;车之指南,其途不迷。今是书折衷于圣人,于适治之路,非其他类书比也……六经旨趣,百世轨范,皆聚于此。”[《永乐大典》卷二千一百九十之《图》,中华书局,1986年版,589页。]

  《四库全书总目》子部之《帝王经世图谱》条指:“唐仲友……守台州,与朱子相忤,为朱子论罢,故宋史不为立传……此篇可征其学有根柢矣。”[《四库全书总目》子部类属类一,中华书局1956年版,1147页。]唐仲友之学术被“重新发现”,要到明清之际的《宋元学案》之“说斋学案”中,才放在与永嘉学并列的婺学三大派,即:与吕氏性命学、陈亮事功学鼎足的“经制之学”的地位。实际上永嘉实学、事功学和经制学共同形成与程朱理学相抗衡的浙东实学,这恰与理学家津津乐道的吕祖谦、朱熹、陆九渊三派相对应,也是北宋变法以来王氏新学与程氏理学之争的延续:

  “祖望谨按:永嘉诸先生讲学时,最同调者,说斋唐氏也。……乾淳之际,婺学最盛,东莱兄弟以性命之学起,同甫以事功之学起,而说斋则为经制之学。……谢山《唐说斋文钞序》:深宁《困学纪闻》得其所引之言,皆关于经世之学。深宁,私淑于朱子者也,而津津如此,则已见昔人之有同心。”[黄宗羲、全祖望等《宋元学案》,中华书局,1986年版,1952页、1954页。]

  全祖望指作为朱子“私淑”的王应麟在《困学纪闻》中多处引用唐仲友“经世之学”的话,实际上包含了“亡宋之痛”下对学术之争与政治关联的反思。近世蒙文通在《中国史学史》之“经制学派唐仲友”条进一步指出:

  “说斋于性道极盛之际,以经制实用之学为天下倡,明道散乎行器之间,彻上撤下,显微无间,其说究矣,其义不可加矣。说斋与晦菴最为冰炭,说斋道器之说,固义晦菴之说。然学而曰即洒扫应对,是精仪入神则是,曰修正即为治平,则非也。居于一身之间,而曰天下之大用尽于此,将与运水搬柴莫非妙用之说何以异?夏时殷辂之不知,惟就动静语默以言用,道明而天下之务或废。唐宋而后,民族之日即于弱,得谓于学术无关欤?于此益见仲友之不可及,以功利抑之,则过矣。”[蒙文通《中国史学史》,2006年版,94页。]

  涉及当事者转折点的台州“朱唐公案”,时代较近的周密《齐东野语》之《唐朱交奏始末》条、《台妓严蕊》条载之甚详。唐仲友《台州入奏劄子一》可为唐氏治台的“父子自道”之言:“夫物之不齐,物之情也。故有天下同行之法,有数路共行之法,有一路一州一县一司之法,皆因其不齐而为之制,同归于治而已。言者之见闻,或未能周知而献其一偏之说,则利于此未必不害于彼……号令之未孚,事功之未成,皆由此也。”[唐仲友《金华唐氏遗书五种附一种》,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113页。]

  全祖望《说斋学案》辨之曰:

  “唐仲友……出知信州,以善政闻。移知台州,尝条具荒政之策……从之。锄治奸恶甚严。晦翁为浙东提刑,劾之。时先生已擢江西提刑,晦翁劾之愈力,遂奉祠。先生素伉直,既处摧挫,遂不出,益肆力于学……王鲁公淮在中书,说斋姻家也,晦翁疑其右之,连疏持之。孝宗以问,鲁公对曰:‘秀才争闲气耳。’而晦翁门下士由此并诋鲁公,非公论也……且鲁公贤者,前此固力荐晦翁之人也。夷考其生平,足以白其不然也。盖先生为人,大抵特立自信,故虽以东莱、同甫,绝不过从,其简傲或有之。晦翁亦素多卞急,两贤相厄,以致参辰,不足为先生概其一生。”[黄宗羲、全祖望等《宋元学案》,中华书局,1986年版,1952-1954页。]

  类似的“理学之争”演化为“党争”,影响及之于《宋史》的客观性。钱大昕《二十二史考异》之“史弥远传”条,在“宁宗崩,拥立理宗。”句下评道:“弥远之奸,倍于侂胄,而独不预奸臣之列;传于谋废济王事并讳而不书,尚得云直笔乎?推原其故,则以侂胄禁伪学,而弥远弛其禁也。弥远得政,只欲反侂胄之局,虽秦桧之奸慝众著,尚且为之昭雪,岂能崇尚道学者?使朱元晦尚存,未必不排而去之。史臣徒以门户之见上下其手,可谓无识矣”。[钱大昕《廿二史考异》,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1108页。]参之周密《齐东野语》之《诛韩本末》,可为南宋时人之证词。

  《宋史》既出之党同伐异的“道学末流”,王安石等变法派、韩侂胄等主战派的实学之士一概贬斥;至于唐仲友甚则连本传也无,遗文零落,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张作楠《悦斋文钞序》:

  “君子不以人废言,若唐与政以帝王经世之学雄视一时之文,要亦不可尽没其善,今悉从摒弃,非惑欤?……或存或否似有数焉?存乎其间,未必尽由秦炬也。且使悦斋无可传,彼依草附木者必不屑忌而排之,排之不已,举起著述拉杂摧烧之。必其经术文章万非若辈所及,攻之则不能,留之恶其害己,而后忍而为此举也。然托克托等欲没其人,不知周氏密、叶氏绍翁、张氏枢、宋氏濂……已采其遗事传之矣。赵鹤、吴师道辈欲废其书,不知卫氏湜、马氏端临、王氏应麟……全氏祖望已搜其遗文传之矣。”[唐仲友《金华唐氏遗书五种附一种》,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93-94页。]

  二、唐宋之变:“四民皆本”

  关于唐仲友的生平事迹,虽有明初大儒宋濂为作《补传》,至今,此《补传》却又仅留下《四库全书总目》中聊聊数语:“宋濂所作《仲友补传》云:在台州发粟赈饥,抑奸抚弱,创浮梁以济艰涉,民赖焉。则仲友立身自有本末……周密《齐东野语》所载……其事迹甚明,未可以是病仲友也。”[《四库全书总目》子部类属类一,中华书局1956年版,1147页。]

  唐仲友《台州入奏劄子二》:

  “臣闻政史财用初非两途……以郡邑财用言之,不过夏秋两税、榷酒征商之属……差徭不公,豪猾放纵,则户口必有逃移……如是而欲夏秋两税之及时,可得乎?寇攘不禁,则道路充斥;质剂不信,则商旅留滞;渗漏不检,则利归私室;如是而欲榷酒征商之登羡,可得乎?若乃奸吏不除,文书不明,人情不通,法守不谨,则又百弊所由生,难以历数。无政事而欲财用之足,臣不敢信也。”[唐仲友《金华唐氏遗书五种附一种》,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114-115页。]

  时人永嘉叶适更指出:“盖秦制万户为县;而宋、齐之间,山阴最大而难治,然犹不过三万。今两浙之下县,以三万户率者不数也。”[叶适《叶适集水心别集》,中华书局,2010年版,654页。]南宋淳熙八年(1181),唐仲友任台州郡守时所作《新建中津桥记》中说:“城临三津,其中最要,道出黄岩,引瓯闽,往来昼夜不绝。因问父老:‘江可桥,未作何故?’对以‘潮汐升降,经营为艰,食于津与濒江之市又沮之,皆中辍。’”中津浮桥之造作实是利民通商,平准均输的基础设施建设。[陈耆卿《嘉定赤城志》∥《台州丛书乙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30页。]此后,叶适作台州《桥记》者再,其中有“台州有桥,自唐守始”之句。

  正如台州府城的建设一样,桥梁的建设也必须考虑江海之间的潮汐,为了修建这个交通枢纽,郡守唐仲友不但力排众议,还召集各级部门进行工程测量、模型建构及潮汐影响的“实验”:“乃分官吏,庀工徒,度高下,量广深,立程度;以寸拟丈,创木样,置水池中,节水以筒,效潮进退,观者开谕。然后赋役。”[陈耆卿《嘉定赤城志》∥《台州丛书乙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30页。]在具体施工过程中,则是各县分工协作:“凡桥栏舟筏之役,五邑共之。黄岩预竹缆之需,余皆属临海。”到嘉定六年(1213)再修,则又“取财于宁海,取木于天台” [何奏簧《民国临海县志》,中国文史出版社,2006版,153页。],“五县共修”成为常态。

  中津浮桥两岸的交通网络,至今仍斑斑可考。近年所做的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就发现南黄古道(北向:临海至天台)、临黄古道(南向:临海至黄岩)、马料坑驿道(西北至东南承接)、马岙驿道(东向:临海至桃渚)等历代遗存,以及沿途山道上的路廊数十处,仍能勾勒出历代遗留下的以台州府城为中心、中津浮桥为枢纽的官道线路。)

  唐仲友主治台州之后,南宋嘉定年间的台州学者陈耆卿,继承永嘉实学叶适而作《嘉定赤城志》,其《风土门》中提到:

  “士勤于学业,则可以取爵禄。农勤于田亩,则可以聚稼穑。工勤于技巧,则可以易衣食。商勤于贸易,则可以积财贸。此四者,皆百姓之本业,自生民以来,未有能易之者也。”[陈耆卿《嘉定赤城志》∥《台州丛书乙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618页。]

  唐宋易代,陆上丝绸之路断绝,南宋时政治中心更南移至浙江,东南各地的经济联系日益密集,再加上所在多为丘陵地带,商业交流的重要性更为突显,以致在观念上也有士、农、工、商“四民皆本”的突破。

  叶适在《民事》一文中提到了当时的历史背景:

  “夫吴、越之地,自钱氏时独不被兵,又以四十年都邑之盛,四方流徙尽集于千里之内,而衣冠贵人不知其几族,故以十五州之众当今天下之半。计其地不足以居其半,而米粟布帛之直三倍于旧,鸡豚菜茹、樵薪之鬻五倍于旧,田宅之价十倍于旧,其便利上腴争取而不置者数十百倍于旧。”[叶适《叶适集水心别集》,中华书局,2010年版,654页。]

  又以海利而言,仅台州杜桥盐场每年产盐五千零二十九袋,以“钞引支清,盐袋批发”至处州缙云,婺州金华、东阳、永康等地。[陈耆卿《嘉定赤城志》∥《台州丛书乙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版,280页。]南宋内部经济的质变也推动了东南沿海商贸的繁盛,当时所设两浙市舶司下辖杭州、明州、温州、秀州华亭县、青龙镇,五港分布密集。王志瑞在其《宋元经济史》指出:“宋元时代底商业,最可表示其本身发达的,便是国际贸易底发展。……至于南宋,则奖励国际贸易,更盛于前。日人桑原骘藏谓:‘南宋一代,政府因欲增库入,屡奖励外蕃通商。’南宋偏安一隅,财政困难,因此把海市所入税,看做国家底重要财源了。”[王志瑞《宋元经济史》,山西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61页、63页。]

  当时旅居台州的宋宗室赵汝适,搜集其市舶司任上见闻及同时代温州人的周去非《岭外代答》等史料,作成号称史上“第一部海外交通史”的《诸藩志》[《诸蕃志》有1912年英译本(由德国人夏德和英国人柔克义合译)及大正三年(1914)日译本。],岂是偶然?就《诸蕃志》所载,当时的贸易范围:东至日本,南及印尼,西达阿拉伯、意大利诸国;所载物产也有四十七种之多;这个空前的印度洋贸易圈也为此后的“海上丝绸之路”奠定了基础。

  三、”荀孟之辨”:理学与实学

  1.荀孟之辨

  宋淳熙八年(1181),唐仲友于台州任上刻荀、杨、王、韩“四书”,恰与朱熹“四书”相对,其《唐杨倞注荀子后序》提到:“皇朝熙宁初,儒官校上,诏国子监刊印颁行。之中兴,搜补遗逸,监书寖具,独《荀子》犹阙。学者不见旧书,传习闽本文字舛异。仲友于三馆睹旧文,大惧湮没,访得善本,假守余隙,乃以公帑锓木。”[唐仲友《金华唐氏遗书五种附一种》,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373页。]唐仲友《荀卿论》曰:

  战国之际,七雄以诈力相倾,处士横议……异端充塞天下。圣人之道不绝如线,所幸者孟轲阐其前,荀卿振其后……观其立言指事、根极理要,专以明王道、黜霸功、辟异端、息邪说,皇皇乎仁义礼乐、性命道德之旨,二书盖相表里矣。后世学者推尊之曰孟、荀,或皆称其优入圣域,或皆许以王者之师……卿之言既不用于世,而李斯之学实出于卿,斯用于秦,卒蹙六国而夷之。[唐仲友《金华唐氏遗书五种附一种》,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318页。]

  唐仲友的话似乎是汉宣帝的回响,《汉书元帝纪》中,宣帝说:“汉家自有制度,本以霸、王道杂之,奈何纯任德教,用周政乎!且俗儒不达时宜,好是古非今,使人眩于名实,不知所守,何足委任?”[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277页。]唐仲友在《学论》慨叹当时的道学家们“处士横议”的虚浮之气:“浮伪之士,类以大学自居,实用之才,多以固陋见笑。”并在《道义论》中进一步申论:“古之学兼于艺,后之学者耻于艺。礼乐不素省,书数不求精。曰彼有司存焉,德成而上,艺成而下,吾当学德行而已……圣人不欲学者为艺之艺,而欲其为道之艺也。道散乎形器之间,无乎不在。故六艺之中,各有道焉。”[唐仲友《金华唐氏遗书五种附一种》,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327-328页。]

  现代学者杨向奎以荀子为孔学左翼,而孟子为其右翼,相辅相成。史家陈寅恪更指:“李斯受荀卿之学,佐成秦治。秦之法制实儒家一派学说之附系,汉承秦业……故两千年来华夏民族所受儒教学说之影响,最深最巨者,实在制度法律、公私生活之方面,而关于学说思想之方面,或转有不如佛道而教者。”[陈寅恪《金明馆丛稿二编》,三联书店,2009年版,283页。]刘小枫则在《儒家革命精神源流考》中总结道:

  “对于‘法先王’的儒家来说,仅有内圣外王就够了。……当年荀子指斥子思、孟子一路‘不知隆礼义’,判为‘俗儒”,称知类、统类,‘法后王,统礼义,一制度,以浅持博,以今持古,以一持万’才是大儒。……宋儒先觉涵化佛教义理,‘既成一家之说以后,则坚持夷夏之论,以排斥外来教义’。现代新儒家继承此遗业,涵化西方义理而能大成,但儒教偏重的政治制度遇到的挑战,承宋儒的现代儒家并没有能力应对。‘法后王’的荀子吸纳法家思想,现代‘法后王’的儒生涵化西方社会主义义理,吸纳现代经济理论(政治经济学),科学的历史观,因应现代政治组成教团,未尝不能‘一方面吸收输入外来学说,一方面不忘本来民族之地位’。”[刘小枫《儒教与民族国家》,华夏出版社,2007年版,85页。]

  2.理学与实学

  《四库提要》之《帝王经世图谱》条载:

  “大要以周礼为纲,而诸经史传以类相附。于先圣大经大法咸纵横贯串,曲畅旁通,故以帝王经世为目。其所绘画山居部分,经纬详明,具有条理;其所辨订不甚主注疏旧说,而引据博赡亦非杜撰空谈。盖考证之学议论易而图谱难,图谱之学,阴阳奇偶推无形之理易,名物制度考有据之典难。自宋以来,儒者拘门户之私,罕相称引,沉埋蠹简垂数百年,一旦自发其光,仰邀宸翰,且特命剞劂以广其传。”[《四库全书总目》子部类属类一,中华书局1956年版,1147页。]

  蒙文通《中国史学史》:“仲友撰述,此为最精。又有《诸史精义》百卷,议论每多卓绝深入,非徒为一时一事言之,而直为天下百世言也。”[蒙文通《中国史学史》,2006年版,92页。]唐仲友的《帝王经世图谱》“以周礼为纲”而征引经史以广其说,恰如北宋王安石变法的援引《周官》,张荫麟在《北宋的外患与变法》中说:“《三经新义》乃安石对付敌党的思想的武器,也是他所谓“一道德、同风俗”的工具。……群经中最可为新法掩护的莫如《周官》,《新义》三种中唯独《周官》一种是安石亲自属笔的,也唯独此种流传至今。……后来宋朝贬斥王安石最力的学者,也公认《新义》富于新颖而确当的解释,不容废弃。”[《张荫麟全集》,清华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1877页。]

  漆侠《宋学的发展和演变》:

  “宋学从创始到发展阶段,亦即从范仲淹到王安石,一再把经世济用的经学放在社会实践上,尊奉“内圣外王之道”,不是托诸空言。宋学之所以在南宋逐步衰落,蜕变为理学,也就在于与社会政治生活脱节,仅限于“道德性命”之类的空谈,仅限于著书立说(陆九渊则连著书也都反对)。……宋学之所以丰富多彩,之所以有强大生命力,就在于广泛吸收其他各家各派丰富自己,“援佛入儒”、“援道入儒”、“援法入儒”。在理学大发展的时候,形成了与理学对立的浙东事功派。他们共同继承北宋从范仲淹到王安石宋学主流中的重实际、讲实用、务实效的思想观点。”[漆侠《宋学的发展和演变》,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10页、34页。]

  唐仲友正是延续此一学风,并为明清之际的实学存一文脉者。其《学论》上追三代“以德行道艺教民,以《诗》、《书》、《礼》、《乐》造士。”,所以“士君子各以其所能表见与世下,而医卜祝史之流皆世其业,虽至衰世其子孙犹能守先人之典籍”;而慨叹后世之学者“数万之辞、五车之书,精神耗于虚文”,以致“礼乐之制,军旅之事,星气、律历、河渠、地理之学,射御、卜筮、术数、技艺之家,日失其业,而天下之治功日不及古。”[唐仲友《金华唐氏遗书五种附一种》,河南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323-324页。]

  正如经历了“亡宋之痛”的王应麟,承“明亡之变”的黄宗羲,对宋明理学的弊病及相关的党争以致国破家亡,作了更沉痛的反思。这也是《明儒学案》、《宋元学案》之所为作也,“沉冤得雪”的唐仲友也得以重列儒班。黄宗羲在《移史馆论不宜立理学传书》中说:

  “夫十七史以来,止有《儒林》。以邹鲁之盛,司马迁但言《孔子世家》、《孔子弟子列传》、《孟子列传》而已,未有尝加以“道学”之名也。《儒林》亦为传经而设,以处夫不及为弟子者,尤之传孔子弟子也,历代因之,亦是此意。周程诸子道德虽盛,以视孔子则犹然在弟子之列,入之《儒林》,正为允当,今无故而出之为道学,在周程未必加重,而于大一统之义乖矣……不自居三代以上人物,而师法元人之陋,可乎?”[《黄宗羲全集》,浙江古籍出版社,2005年版,第十册222页。]

  朱谦之在《四朝学案批判》[朱谦之《中国哲学史史料学》,中华书局,2012年版,247页。]中指,黄宗羲以“浙东史学观”驳斥了“此亦一述朱,彼亦一述朱”的宗派主义和拉帮结派的“学阀”,关于废除宋元以来《道学传》的主张,影响了此后《明史》的编写。浙东实学更认为“六经皆史”,注重实学实行,其兼取永嘉、金华两派,与理学渐行渐远,这也见之于顾炎武的史地考证和王夫之的历史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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