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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蔬清兴

作者:杨凯  来源:临海新闻网  时间:2023年12月01日

  白露后一日,听女史至西庐,特携来盒装的数十枚红心猕猴桃,她闻知我对这款水果偏爱了长久——如此的友谊,真是令人感到惊喜!

  猕猴桃也是这样一种能“令人感到惊喜”的水果,它们硬时即被摘下,满筐满篮地堆叠,哪几个会最先软熟,你并不能够准确地猜到。

  记得以前在林场,初秋,父母亲往往能从深山里挑了整担的野生猕猴桃来,我会按照个头大小把它们排成均匀的队列,每一只都轻轻地捏过,然后静静地等着,饱含幸福地憧憬,像在盼整窝的鸡子里,不时能有个尖尖的喙儿啄破壳而顶出来——甜爽的果实在舌尖化了,也无妨算作另一种的新生。

  若运气恰巧赶上,只消三五天,心愿即达成。手里的小果,两指摁下,似抵进一只沙包,紧实而绵,对剥开,浆鲜肉嫩,吮着吃,一口半个刚刚好。

  这茬熟果食罢,便又再等下一茬熟果,等果子食毕,秋也深矣,静淡的年华,因此多了些味道。

  这不禁让我想到传统文人爱好的一种消遣:清供,解释为案头供观赏的摆设,其中一大类“供品”就是花果,譬如佛手。

  佛手分黄绿两色。黄佛手,冷天里采,已熟透了,汁水不少,忽的春讯一到,受不了潮潮润润的暖风,数日就白腐了,不经供。

  绿佛手,则是大热天采,半生不熟、皮糙肉紧,耐存储,且绿佛手在供盘上还能转色,转黄绿色、转明黄色、转棕咖色——枯了,枯了才好呢!成了见证时光流转的旧物,便值得宝藏一番了。凡制好了的佛手干,甜香味经年不绝,虽轻而酽。饱嗅佛手之香,算是一份闲雅,不过易得却鲜为人知,终又近于奢侈。

  佛手供得,供猕猴桃,也无有问题,但欠一点儿余韵,按我家乡人的叫法,叫“藤梨”,大概就不一样了。

  清供,没什么实际目的,供藤梨倒有些真实的好作用——喏,奉一奉“五脏庙”。

  现今的人们,饮食上多少都有吃点水果的习惯,好吃的水果也颇为丰富,时节和地域的约束皆被打破,然就返璞归真而言,这样的口腹之欲又不免少了些兴致,吃水果,最好的当然还是“下树鲜”。

  你路过田垟,见到番薯地边、只一二人高的枣树上零星挂了些果子,青红之间,随手“偷”下几颗,拿衣角抚一抚——呵,本来也没什么灰尘,而后放进嘴里一嚼,脆是脆得来!鲜枣一定要吃得脆!

  再比如吃枇杷,趁着五月间细细的梅雨,折下那三五一簇的果枝,再捏住其中一柄,从蒂上倒着把皮撕去,看果肉淋漓地敞开来,抓紧一嘬,且鲜、且润,口口绵密,顿时觉着“白沙”“红沙”(枇杷品种)的名字算是取绝了!红沙蜜甜,白沙清爽,我爱多吃几颗白沙,有糖度却不糊嗓子。

  这样说来,家有几分薄田,蓄种几棵果树,又如杨梅、桑葚、柿子、桃子、无花果、葡萄、梨、各类的柑橘,或是要每年新栽的西瓜、香瓜、红瓤……都会令人妒羡不已。

  去年,我在完成了一场重要考试的所有环节后,力气抽脱、宠辱偕忘,短时间内竟提不起对许多美事的兴趣,惟接到老友金长的电话:“上来吃桃!”心头一激!便驱车到了他尤溪高山上的桃树坑匐鲁特农场。

  尝罢蜜桃,我搬了一把竹椅在果林间独自翘腿坐下,低头、抬头,仍想不出什么事情即刻要做,只是更感叹一切收获的来之艰辛,又恍若“世外隐者”,脑海里冒出一句:晴空好看一天云。风丝微微,吹不动那满天的云,我也真是希望,且只看云、看上一整天的云。

  云和水果,似乎没有共通点,只有都之于人,它们发挥的作用才一致:净化杂念。

  若好吃水果,必得知道三五挑选的门道。杨梅,顶上头、紫乌的最甜,这是常识。

  但涌泉的无核蜜橘,大的却不如小的,大橘果肉松脱,发干而多渣,属6厘米左右的小橘口味最好。极甜的小橘,糖分足,橘皮粘着橘络,剥不干净,多少要吃进嘴里,“天下一奇,吃橘带皮”,其典故是从此来的。

  另想起母亲曾授我的一个窍门,叫“歪瓜正梨”,说的是甜瓜不圆整、甜梨要端庄,我没有用“概率”验证过这个词,我并不喜欢什么具体真凿的数据,那就有些“宣教”了。

  像挑文玩葫芦,书上尽讲“六面正”,即一只葫芦,每转60度角,面面看去,上下都还对称,这便是“很好的”,而这样的葫芦还有玩头吗?玩儿,总得要点新意和个性。

  歪瓜正梨的“正”和六面正的“正”,并不在同一个维度,还是那句话,不确切的才最吸引。

  饮食之中,说到水果,就概是不能只说水果了,梅兰竹菊是“四清”,水果蔬菜也便是“双清”。

  好吃的水果何妨烹来入席,如马蹄菠萝;好吃的蔬菜更不免要鲜食朵颐,像番茄黄瓜。

  “特例”尽管不多,水果与蔬菜的气质却大抵相仿,不错,俱是素淡脱尘。

  可谈一谈白萝卜。

  今年早春,悠然阁的静女史组了一场饭局,友人们欣然赴约后,竟被“要求”献上各自才艺——为主菜白萝卜赋美!使吾侪推辞不得。蒋工擅于绘事,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一株带缨子的白萝卜,而后又嘱我题画,我学诗未佳,书更为难,只得勉为应付。

  本以为酒阑筵散,戏作也已收拾,不曾想前阵文雅轩主人突然送来一个画框,原来是静女史有心将此装裱了。于是,那日所吃的萝卜焖牛腩、萝卜丝鲫鱼汤、萝卜馅儿的扁食……又统统浮现、勾引馋虫。

  我记起来那六七株的白萝卜,产自灵江南岸一片咸淡水域沉积出的沙田,原是我母亲送给钷然与洪静夫妻、供他们在家做一点小菜用的,哪知女主人又把厨房搬到了悠然阁,并与一众好友分享她的手艺。真教人感念!

  诚然,我的母亲,很能够淘到某些上乘、罕少的本地食材。比如春天的芹菜蕻和现下的藕尖。

  芹菜蕻,切段、用刀剖开,在淡的滚水里汆熟,蘸着酱油吃,鲜嫩不可多得,异香使人沉浸。藕尖,系莲藕的嫩芽,轻松炒就,夹上一截来尝,微甜,还脆到极致,可以在口腔里“啪啪”作响!我满以为这般好吃的藕尖,又量少、难寻,总该有不低的身价吧?母亲却说“便宜的”。

  某日,我听见她的微信上,藕农特地告知转天有新鲜藕尖的消息,这令我愈加奇怪:“他赚什么呢?”母亲笑了,说这就是人和人的交际,还打趣我的人情周转半是从她那儿学来的。果然,我的节俭而不吝啬的母亲,也计划好了要用两条父亲钓来的鲢鱼“回礼”那位藕农。

  我钟情的果蔬,无非是要脆而堪咀嚼的,软糯的吃口不多,倒也有一项:芋头。

  芋头分了很多种,越大的越实,那得落得细致加工才会好吃,如扣肉蒸熟或切成小丁“汪”着蟹黄、豆腐吃。临海本地产的毛芋奶则不然,小籽,一颗一颗,洗刷干净、带皮蒸熟,出锅后,慢慢剥食,简单;或用手指一挤,碗里芋肉滑脱,再拿筷子头一戳,蘸点“鱼生”,入口,山海一味。“鱼生”,该是盐、白酒、红曲等调料腌制成的、生的小带鱼,香煞而咸极!

  这样的吃法,大概只有居山海水城中的台州人能想出来!

  哦,将近中秋,老临海人还热衷吃一道“鸭扑芋”,这个“扑”字是音译(也有人读作ōu ,煮的意思),其实就是鸭烧芋。芋头不能久煮,要烂成糊,切块的鸭肉先煲入味,再扑到芋头锅里煮上一会儿——我在一户农家里见过这样的做法。

  不知道所解释的“扑”字,可说得通吗?

  行文至此,夜已寂然。这是一篇松活的“游戏”,因而我写着倒也感觉快乐。不由吟出一首旧诗:“座上长工日夜颠,山中六月小桃鲜。何如分付文章事,搭起汗巾学种田。”我想念匐鲁特农场里蜜桃的滋味了。这“砚田”上的“笔耕”,怎美得过自然界里水果与蔬菜的清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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