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9日,对洞港知青来说,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洞港青年农场成立50周年整。50年光阴,在历史长河里,算弹指一挥间,但对一代人来说,却很漫长。
时光倒回到50年前的那一天,一群18岁上下的青年男女,肩扛被褥,手提网兜,聚集成队,从临海古城来到了一个叫桃渚洞港的地方,在那片新围垦的海涂地上开启了新生活……市区到沿海,路途不算遥远,3个多小时的车程加1个小时的徒步;过程也不复杂,但对这群青年男女来说,却是极不寻常、意义非凡,它意味着他们从此远离父母,开始独立的人生之路。一个新的单位名称也就此诞生——临海桃渚洞港青年农场。
如果将往事说给当下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听,他们不会明白,为什么要去那样偏远荒芜的地方。是呀!50年前的那群少男少女,他们当时明白吗?其实也是懵懵懂懂的。当然,他们现在是明白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并非“很有必要”,而是无奈之举!因为上个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恰逢“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一代人陆续成年,他们去哪里接革命的班?这是摆在当政者面前颇为棘手的难题。彼时,放眼整个神州大地,“文化大革命”正“如火如荼”,经济建设早已靠边让路,已经没有足够的“班”让这些年轻人“接”,他们的出路在哪里?终于,有人指向了那片“广阔天地”,一场轰轰烈烈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就此掀起!(注: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账全部算在“文化大革命”头上,可能有失公允。其实,大跃进前包括大跃进时期就已欠下账,经济建设过热,城市扩张过快,有过降温措施,如“精简下放”,动员一部分城市人口去农村。)
我有点幸运,没有去插队,而是去了洞港农场这个大集体。那时的我,刚出中学校门,单纯稚嫩,社会知识和生活经验几乎为零。虽有基本的是非概念,能判断简单的对错,但“三观”尚未定型,需要正确的引导,生活上需要基本的保障。这些条件,农场似乎都具备。洞港知青的表现一直都不错,曾听到过周边村民夸洞港知青肯吃苦受累。确实如此,劳动场合你追我赶,生活上互相帮助,农场的风气一直都很正。管理者尽心,知青们努力,这应该是一个相辅相成的结果。
在农场呆过的人都知道,一个刚出校门的学生想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农场人”,需要过几道关。农场人“墨黑乌呦”,你要日头晒,海风吹,褪几层皮,外形上才可能符合标准。当然,光有外形是不够的,“内在”更重要,你还要会各种农活——挑担、打农药、拔棉秆、打地沟……这些农活中,挑担尤为重要,也最为考验一个人的毅力。刚开始“独肩犁”,挑不多也挑不远,挑的次数多了,协调性好了,力气也长了,等你再学会了“换肩”,心里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再远的路也不怕了,普通的农活更不在话下。这个时候,你也就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农场人”。当然,还有些高级一点的活,比如摇橹撑船,这需要点悟性,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学会的。
农场活重,生活也艰辛。一年中,饥饿似乎总相随左右,能吃饱的日子不多。那时的想法也很简单,农活可以累点,菜蔬差点也没关系,只要饭管饱……好在这么多同龄人在一起,不感觉孤单,大家一起劳动,一起生活学习,关系平等融洽。秋末初冬农闲时节,大家还结伴去四岔、小雄赶集,一路欢声笑语,心情愉悦,因而也不觉得在农场劳动有多苦。
按说但凡年轻人聚集的地方,应该有爱情故事的发生,但那时的农场,湖面平静,不见漪涟。农场管理有点类似军事化,好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禁止男女知青谈恋爱。大部分人自觉遵守,不越雷池半步。以现在的观念看,这违背人性,有点粗暴,但我们评论任何一件事,都不应该脱离时代背景。那个年代强调纪律,个性受压抑,反对早恋。从管理者的角度看,农场白手起家,一切都刚起步,军心不可涣散;再者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心智不太成熟,还把控不了恋爱结婚这样的大事,容易出乱子。然而湖面平静,并不代表没有细流涓涓。大家毕竟青春年少,情窦初开,男女间互相爱慕乃是天性,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挡!或许在某个场合,某个瞬间,四目凝视,心头像是过电,微微颤动……但也仅此而已,成为一份美好记忆,若隐若现,一生相随……好像有人做过统计,农场男女知青,最终结成伉俪的有20多对。
离开农场后,在很长的一段时期里,农场的情景一直让我魂牵梦绕,不能忘怀。遥想当年刚出校门的我,人生犹如一张白纸,而那段特殊的经历,成为这张白纸上的第一幅画。行文至此,忽然想起了《红灯记》中李玉和的那句台词:“妈,有你这碗酒垫底,我什么样的酒都能对付。”农场的苦乐经历刻骨铭心,对我来说,它就是那碗垫底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