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是中华文化的根。文人四艺“琴棋书画”,琴是居首的。传说琴创自伏羲。古籍记载琴的创制与中华文明之初的帝王有关,《琴操》载:“伏羲·作琴。”《琴当序》中记载:“伏羲之琴,一弦,长七尺二寸。”汉代桓谭《新论》中记载:“神农之琴,以纯丝做弦,刻桐木为琴。至五帝时,始改为八尺六寸。虞舜改为五弦,文王武王改为七弦。”周朝时,琴广泛用于郊庙祭祀、朝会、典礼等雅乐。《诗经》中也有许多琴的记载。
大概琴声“发而为天地人”之声,且有着“收摄人心,端正仪礼”的作用,所以孔子也十分重视推崇古琴。他曾向师襄学琴。现还留存于世的有《孔子读易》和《泣颜回》两首琴曲。所谓“君子之近琴瑟,此仪节也,非以慆心也”,“士无故不撤琴瑟”,“左琴右书”“剑胆琴心”。可以说,古琴处于中华文化基因链顶端,是古代文人所崇尚的人格体现,最能体现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的精神精萃。
曾有人说:“每个中国男人,尤其是中国文人,都有一个古琴梦。李白有诗云:浪抚一张琴,虚栽五株柳。吕洞宾也高唱:不事王侯不种田,日高犹自抱琴眠。”后世因为琴留下的诗文与千古佳话不胜枚举。伯牙、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一曲“凤求凰”,诸葛亮在空城计中的抚琴却敌,阮籍的“目送归鸿,手挥五弦”,陪伴嵇康慨然就死的“广陵散”,刘禹锡的“可以调素琴,阅金经”。但是,由于文人抚弄古琴,弦歌相和太习以为常,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地成为生命的必须,所以到了后期的具体事件中,相关的记录却少了。
从现有记载看,台州古琴于唐代之前的典籍中鲜有涉及。但是,三国两晋时期是古琴十分普及的年代。当时的章安、临海,已经有许多文人往来驻足。如书法家郗愔、羊固、李式都曾为临海太守,王羲之也曾往来临海之间。李式胞弟李欽也随兄居临海。写《游天台山赋》的章安令孙绰参加了王羲之举办的兰亭雅集,并写了第一首诗以及后序。成公绥在章安赤兰桥望江云而作《云赋》。谢灵运曾任临海太守,并曾带着数百僮仆,伐木开径,来临海寻幽访胜……这些文人来到这里,诗咏之时,岂能无琴?
《台州府志》艺文略中有记载:“《琴三诀》一卷,旧称天台白云先生撰,《书录解题》《文献通考》并著录。《台州外书》云,台州有两白云先生,一与王逸少书《黄庭经》,一则司马子微自号,此书未知谁撰,《风雅遗闻》云,疑司马子微也。今佚。” 《台州外书》《风雅遗闻》皆为清戚学标所著。以后人推测前代事,并不见得确切。《风雅遗闻》卷中,《琴三诀》条后另载:吴孟举《琴谱历代圣贤名录》又有“刘志芳,宋天台人,著《吴江吟》《忘机曲》。
《琴笺图式》,陶宗仪撰,见《说郛》第一百中。《琴谱正宗》明鲁崇吉撰。崇吉有《读礼日录》,已著录是书,见谢铎撰墓碣,今佚。《琴谱考证》明王镮撰,王镮,天台人,事迹具《宦业传》,是书见康熙府县志本传,今佚。
而《艺文略》之经部中,则有《乐书》一百卷,为宋客寓于临海的姜仲谦所撰;《律吕新书解要》为明临海章文禄百可先生所撰;《古乐真传》为明黄岩吴应期所撰。
在唐代与台州有所关联的诗人笔下,也有一些有关古琴的蛛丝马迹。
骆宾王于开耀元年八月往临海赴任。到临海不久,他写过《秋日山行简梁大官》一诗:
束马陟层阜,回首睇山川。
攒峰含宿雾,叠巘架寒烟。
百重含翠色,一道落飞泉。
香吹分岩桂,鲜云抱石莲。
地偏心易远,致默体愈玄。
得性虚游刃,忘言已弃筌。
弹冠劳巧拙,结绶倦牵缠。
不如从四皓,山中鸣一琴。
诗中可知文人以及高人隐士善于寄情于琴的心怀。
司马承祯在天台山桐柏宫修行。武则天、唐睿宗、唐玄宗等曾四次召其进京,史称“白云四召”。睿宗召其进京后,司马承祯“固辞还山,乃赐宝琴一张及霞纹帔而遣之。朝中词人赠诗者百余人”开元十年,司马承祯应玄宗召而辞还时,唐玄宗赋诗相遣,其中有“音徽从此间,万古一芳春”。由此可知皇家与司马承祯他们不但善琴,同时也将琴当作重宝相赐,以示荣宠。而唐玄宗的诗赋之间也都以琴代人为颂福祉,可见琴在唐代人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唐代郑虔于至德二年(757)被贬为台州司户参军。来临海后;“选民间子弟教之。大而婚姻丧祭之礼,小而升降揖逊之仪,莫不以身帅之。自此民俗日淳,士风渐进。”一时郡城“弦诵之声不绝于耳”。
但查阅相关典籍,“弦诵之声不绝于耳”此句并无记录,当为今人后缀。
郑虔身为广文馆博士,“诗书画”三绝,而当时,弦诵之事是文人的标配,因此,在广文先生的教化之下,“民俗日淳,士风渐进”的同时,“弦诵之声不绝于耳”应该不是虚词。
独孤家族是唐代的豪门世家。独孤汜是著名文学家、诗人独孤及的兄弟。他生于洛阳,天宝年间出任南丰县令。按《台州府志职官表》,贞元6年(790),独孤汜任台州刺史,注称“及之弟”。《职官表》列于其后者为贞观九年的陈偕与贞元十年的陆滂。但《历代台州知府传略》考证,陈偕当为陈皆,贞元十四年任台州刺史。如其讹漏,则独孤汜在台州刺史的任上前后有5年之久。
独孤汜能诗擅琴。据同治年间江西《建昌府志》卷一“南丰县”条下有这样一段记载:“马退山,城西,一名龙首山,为悬龙入城之首。其石坚滑却马,故称马退。唐令独孤汜尝月夜偕弟及抱琴登此,后人琢石为琴,因名琴台。”民国时期,南丰县城为“琴台镇”,后来改为“琴城镇”。现传世有流传于南丰的《超遥古台》诗:
“鲁人着儒服,甘就南山田。挈桔上高瞪,迢遥望平川。沧江大如蜒,隐映入远天。”
诗僧皎然有《送韦向睦州谒独孤使君汜》:
“才子南看多远情,闲舟荡漾任春行。新安江色长如此,何似新安太守清。”
由此或许可以想像,独孤汜在台州刺史的任上,一定会把传播古琴作为他任上的主要工作。
元辛文房《唐才子传》记载:“蕃,会昌间人,家江东,多游会稽苕霅间。初,亦举进士之京,不第。榜罢进谒主司曰:“仆本寒乡之人,不远万里,手遮赤日,步来长安,取一第荣父母不得。侍郎岂不闻江东一任蕃,家贫吟苦,忍令其去如来日也?敢从此辞,弹琴自娱,学道自乐耳。”主司惭,欲留不可得。归江湖,专尚声调。去游天台巾子峰,题寺壁间云:绝顶新秋生夜凉,鹤翻松露滴衣裳。前峰月照一江水,僧在翠微开竹房。
既去百余里,欲回改作“半江水”,行到题处,他人已改矣。后复有题诗者,亡其姓氏,曰:“任蕃题后无人继,寂寞空山二百年。”……
在所留不多的唐代记载中,可以见到的是当时文人与琴的关系是并不需要刻意与经意,而是自然而然的,就如喝水、吃饭、作诗、写字一样,是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是生活常态与必须。他们的活着,他们存在,除了物质之外,还有性情与寄托,就靠着这琴与诗书。